小村距離官道不足一里,幾十戶人家,雖無客棧茶社,卻也能讓過往商旅吃上一口熱乎飯。
二人牽馬而行,風塵遮面,倒是看不出有啥身份。可入了村,卻引起了大轟動。
崔器拍著鹿蜀笑道:“看看,走到哪,你都是焦點。卻要把你家公子比了下去。”
木藍姑娘扭頭看著一身火紅的鹿蜀,貝齒輕啟道:“如此妖獸,我也僅在春城見過一次。無怪百姓嘖嘖稱奇。”
崔器正色道:“看來木藍姑娘不但是坤國人,還是春城身份顯赫之人。”
公玉木藍搖頭嘆道:“生而不凡,非我所願。”
崔器笑道:“姑娘所願為何。”
公玉木藍看著籬笆院裡探出頭來的老百姓,眉頭微蹙:“願眾生平等,富足安康……”
崔器搖了搖頭,隨後堆著笑走入籬笆院,朝有些畏懼面色微寒的老漢笑道:“口渴,腹空,不知老人家能否行個方便。小子,這裡還有些銅錢……”
三文錢落入老漢手中,便見老漢的臉就像迷霧散盡的初春,一下子暖和起來。
“老婆子家裡來貴客了,還不把吃食端上來……”
崔器很是自來熟的打土坯房子裡搬出兩把交床,攤開笑道:“這裡沒有春城貴人家裡的椅案,將就一下吧。”
公玉木藍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坐在矮小交床上。
崔器這才說道:“追殺你的人,不會因你想眾生平等吧。畢竟,這樣的念頭,怕是雲中城的院長大人也不敢想。”
公玉木藍曉得這是在套話,卻並不在意。只是看著老漢那滿是老繭的勤勞雙手笑道:“生而不凡,各自有光。世上不缺少不凡,只是缺少發現不凡的雙眼。而我,剛好有這麼一雙眼睛。”
崔器順著秋水望過去,點頭笑道:“那雙手養活了很多人,卻改變不了他的命運。你想為那雙手尋個公道,可這世上卻有千千萬萬一樣的手。你又能如何。”
公玉木藍轉過頭,看著崔器笑道:“雖不能如何,卻也不能什麼也不做。畢竟,人一輩子總要做點什麼。你說呢。”
話音剛落,卻聽籬笆院外,有人冷笑。
“泥腿子耕田,天經地義,有何不凡。通文識字,卻不明大義。舞文弄法,不如守拙安分。古語云,女子無才便是德……”
孤村陋室,不見世間繁華。卻有文人雅士,搖摺扇翩翩,擲地有聲。
崔器扭頭望向院外,他有些摸不準,來人到底是趕巧,還是有心而來。
若是趕巧,一切好說。若不是,那說明來人很不一般。最起碼腳力是堪比妖獸般的存在。
四十出頭,目明齒白,一股子濃濃的書卷氣。只不過臉上的表情,好像見了殺父仇人一樣。讓人看了很不順眼。
崔器只是瞄了一眼,屁股一動沒動,倒是嘴巴不停吸溜著碗中吃食。他不是看不上讀書人,而是看不上把書讀傻的人。
公玉木藍緩緩起身笑道:“雲中相遇,陸先生的嘴,還是那麼不饒人。”
陸道正板著臉:“君臣父子,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三姑六婆,貴賤有分,高低有別。怎可亂作一團。”
“道正途萬里,便是為了不讓殿下壞了人心,亂了朝綱。以免數年後,赤地千里,血染河山。”
崔器抬頭瞥了一眼木藍姑娘,便又低下頭,忙活著碗中吃食……
公玉木藍依舊面帶微笑:“陸先生可是想說服本宮。”
陸道正搖頭嘆道:“道正沒本事改變殿下想法,可道正有本事讓殿下永遠閉嘴。”
公玉木藍看著陸道正,笑道:“陸先生有考慮過如此做,會給陸家帶來什麼嗎。”
陸道正忽然大笑道:“殿下可知,道正離開春城前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