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紓沒有等來確切的答覆,只聽到府中有傳言,夏侯淵非常中意一位名叫商茗川的新科舉子,常常稱讚他滿腹珠璣、才思敏捷,雖然不在三甲之列,但舉止文雅、人情達練,不愁今後在仕途上沒有大作為。
自從聽到了府中的傳言後,夏侯紓便牢牢記住了商茗川這個名字,然後明裡暗裡多番打聽了這個人的人品和學識,順便還了解了一下他的家境和出身。得知商茗川出身書香門第,祖上都做著微不足道的地方小官,背景單純,不算大富大貴,倒也殷實。商茗川這一脈共有兄弟姐妹五人,其中三男兩女,他在家排行第四,頭上兩個兄長,一個姐姐,均已成家立業,腳下還有一個妹妹待字閨中。他是兄弟姐妹中最有出息的孩子,一舉便中了進士,在工部下面虞部司謀了個主事的職位,而虞部司掌京都衢巷、苑囿、山澤草木及百官、蕃客時蔬薪炭供應、畋獵之事,是個看不到什麼大的功勞,還容易出錯的差事,俸祿也不高。
掌握了這些基本資訊之後,夏侯紓便開始了她的試探之路。
經過夏侯紓長期觀察,她發現父親確實對那個叫商茗川的新科舉子格外關注,不僅在詩會上多次褒獎,就連在商茗川的上司面前也多番美言,是以商茗川在京中很快有了名氣,官場上也如魚得水。
在接下來的幾次宴會中,夏侯淵都特別邀請了商茗川,而商茗川也毫不推辭,回回都準時赴約。
宴會上,商茗川文質彬彬,落落大方,既不喜歡出風頭,也不甘於屈居他人之下,不論是吟詩作賦還是發表政見,尺度總是把握得剛剛好,所以同行的人與他關係都不錯。同行者即便聽到了夏侯淵要將獨女許配給他的傳言,也沒有妒恨他,反倒羨慕他運氣好,大方感嘆一句才子配佳人!
商茗川既不贊同,也不辯解,更不會刻意地展示自己的才華和能力,反而沉著穩重,彷彿在等待夏侯淵表明態度。
即便事情還沒有成既定事實,夏侯紓也忍受不了這樣的傳言整日在自己耳邊轉悠。而且人言可畏,說的人多了,聽的人就會認為是真的了。
當夏侯淵又一次在府中設宴招待那批文人時,夏侯紓瞅準了機會,換了一身丫鬟的裝扮混了進去,準備去會一會商茗川。
夏侯淵宴客,大家的重心都放在了前院的宴客廳裡,誰也沒注意夏侯紓在琢磨著什麼,所以她輕而易舉地便混入了給宴客廳運送菜餚酒水的丫鬟隊伍,正好遇到喝多了酒出來透氣的商茗川。
遠遠看到商茗川快步走進了前院小花園,夏侯紓刻意放慢了腳步,趁機脫離了傳菜的隊伍,端了一壺酒跟上去。
這段日子,大家因為夏侯淵的關係,對商茗川的態度都很曖昧,所以在宴會上都爭先恐後的要與他喝酒。而商茗川是個官場新人,也不敢拒絕,所以就被勸著喝了很多酒,胃部灼燒得難受,這會兒趁著沒人注意溜出來,就是想去園子裡找個沒人的地方催吐。吐完之後,商茗川又掏出手絹仔細擦了嘴,臉上又恢復平淡和煦的笑容,彷彿方才的不適只是錯覺。
商茗川去而復返,兩人很快就撞上了。
夏侯紓躲閃不及,情急之下便裝作不小心摔了一跤,托盤裡的酒壺跌落在地,應聲而碎,酒水灑了一地,清香四溢。
商茗川定了定神,看著眼前跌倒在地上的女子,又看了看地上的酒水,再看了看四處的奇花異草,不由得提高了警惕。他絲毫沒有將夏侯紓扶起的打算,而是靜靜地站在原地冷眼旁觀。
夏侯紓尋思著情況不對啊,是個人看到這種情況也會上來搭把手,順便追問她是否傷著了吧?可是商茗川毫無惻隱之心,更別說憐香惜玉。
商茗川雷打不動地立在原地,神情冷漠,彷彿只是一根柱子。
氣氛有點尷尬,夏侯紓只好努力想點不太高興的事情,希望自己能被情緒牽引,擠出一滴眼淚來。可是她這幾來年大體上過得順風順水,不如意之事少之又少,唯一讓她心有不甘的事也沒讓她難過到想哭。
思來想去,夏侯紓也不為難自己了,便調整了策略,立馬做出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目光楚楚地望著商茗川,哀求道:“公子,我好像摔到腿了,勞你扶我一把。”
商茗川依舊不為所動,好像在思考著什麼。
夏侯紓依舊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半晌,商茗川大概也是看不過夏侯紓一直坐在地上,才走近了些,半然後半蹲下身子,並向她伸出了一隻手臂。
不是主動扶她起來,而是伸出了一隻手臂。
“公子這是何意?”夏侯紓抬頭詫異地看著他。
“男女授受不親,這裡是越國公的府邸,人多眼雜的,我等外男不敢造次,以免引起誤會。”商茗川總算開了金口,“姑娘要是方便的話,就自己扶著我的手站起來,如若不然,我便只能去叫其他人來幫忙了。”
真叫了人來,她的身份不就露餡了嗎?
夏侯紓連忙抓住他的手臂假裝很吃力地站了起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然後她看了看地上灑了的酒,立馬又有了主意。
“哎呀!完了完了!”夏侯紓驚慌失措地大喊了一聲,“這是國公爺珍藏多年的花雕酒,今日特意拿出來宴客的,就這麼一壺,卻被我不小心給灑了,這可怎麼辦?”
商茗川聞言愣了愣,隨後將信將疑地看了看溼漉漉的地面和酒壺碎片,就這香味,確實不是一般的酒,但這並不是他的責任。
夏侯紓偷偷瞄了瞄商茗川,繼續央求道:“看公子的裝扮,應該也是我家國公爺宴請的文士吧?還請公子大發慈悲,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