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聞言笑了起來。
他在揚州待了那麼久,不說將揚州所有鹽商的背景關係調查的一清二楚,至少,被他抄了的那三家,是肯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
他明白甄家為何突然提這個。因為他知道,在王家搭上太子府的關係之前,最大的靠山,便是這江南甄家!
或許有些人不是很明白,沒有世襲爵位,也沒有人在中樞擔當要職的甄家,何德何能作為大鹽商的庇護傘?
其實,這一點從甄應嘉方才口中提到的太上皇三個字,就可以理解了。
沒錯,這甄家,正是太上皇早年,放到江南之地,監管各大織造局的家族!
凡江南各地的織造局,皆受金陵體仁院的監管。
現任甄家老爺甄應嘉,官居“欽差金陵省體仁院總裁”一職。
這個官職,只聽名兒就知道是御筆特封的。說大不大,畢竟只是監管織造局的,品級也就四五品的樣子。
但是說小也小不了,畢竟沾著“欽差”兩個字,代表的是朝廷,是皇帝,準確的說,是太上皇。
至於這甄家為何得太上皇如此信任,給了一個“世襲罔替”的官職,這就要追溯到更早之前了。或許,從當日賈母在榮慶堂提及的,甄家老太太身上“秀安縣主”爵位的由來,就可以明白一二了。
總之,能夠與一門雙國公的賈家,百年來平等論交的甄家,有著足夠的富貴與底蘊。
這一點,從旁人提及甄家,通常說的是“江南甄家”,而不是金陵甄家,可見一斑。甄家的影響力,早已不侷限在金陵城,而是輻射大半個江南。
這也是賈璉從始至終沒有小看甄家的原因。
不過嘛,時移世易,這甄家也和之前的賈府一般,曾經引以為傲的東西,正在逐步消散和瓦解。如今的富貴看起來,倒更像是空中樓閣一般,搖搖晃晃。
這也就是,一個小小的鹽商,都敢棄甄家而去,另外攀附太子府的原因。
沒錯,甄家和王家的關係,可不是像甄應嘉所言的那般,什麼看王家走向深淵主動斬斷往來,而是王家看甄家越發不給力,主動尋找新的門第攀附!
換言之,甄家被王家給“背叛”了。
世家門閥之間,對於這種行為,應該都是深惡痛絕的,只是那王家新攀附的,卻是太子府。
因此讓甄家想要報復,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一口惡氣鬱結胸中,自然是十分難受。
誰知道,不等甄家找到拾掇王家的機會,王家竟因為鹽商們的集體作死,被賈璉連根拔起。這個時候,甄家在暢快之餘,未免又有點擔心,因為甄家早年與王家的關係暴露,引起朝廷對甄家的不滿。
正好負責此事的欽差賈璉,和他們甄家是百年世交,因此想要託關係,讓賈璉將兩家往來的證據銷燬,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甄家兩位老爺看賈璉笑,一時都摸不透賈璉的意思,只好靜靜的等著賈璉說話。
“世叔不必擔心此事。
說起來,當日查抄王家之時,小侄確實從一眾信件中,找到兩封和貴府有關的。
不過小侄都看過了,不過是尋常往來的信件。小侄當時也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在你我兩家交情的份上,自然就幫貴府先收起來了,並沒有示之外人。
世叔若是實在擔心,之後小侄讓人將信件送到貴府,讓世叔自行處置也就是了。”
甄應嘉和甄應頫聞言一喜,當即笑道:“如此,就多謝賢侄高義了!”
這件彼此之間有利害關係的事情一說定,正廳內的氛圍越發和睦友善了。
忽聽得外頭急切的腳步聲,賈璉偏頭一看,正是昨日見過的賈寶玉第二竄到房門口,眼神飛快的在自己身上掃過,然後左右掃看,明顯的失落之色閃過。
“孽障!”
甄應嘉正覺得賈璉前程不可限量,想要極力維護好彼此之間的關係,就看見兒子對賈璉如此失禮,立馬爆喝一聲,待嚇得甄寶玉身子一抖之後,他又怒喝道:“早就派人告訴你,有貴客登門,叫你早些過來陪客,緣何此時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