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揚州不過數百里路程的蘇州城。
當日中樞二品大員林如海歸鄉安葬帶來的喧囂,已經塵埃落定,蘇州城,也再次恢復她“人間天堂”的寧靜與繁華。
“咳咳咳~~”
幽深古樸的深宅大院之內,一間裝飾精美典雅的房間,倏忽傳來一陣女孩兒的咳嗽之聲。
屏風後面的侍女聞聲抬頭,立馬拿起旁邊的寬大披風,走到西窗下那嬌弱、單薄的女孩兒身後,將披風給她披在身上,然後溫柔的勸道:“姑娘,這裡有風,還是進裡間歇息吧。”
“明兒就要送靈柩出城安葬,姑娘要是這個時候病倒了,那可如何是好……”
一連勸戒幾遍,看女孩兒都不作聲,甚至小嘴微微噘起,侍女便知道再勸又要惹人不高興了,也只能搖搖頭,轉身將屋裡的火盆挪近一些,又將屋裡其他方向的窗戶都給關上。
有心將女孩兒面前的一扇也給關了,又怕女孩兒使性子。站了兩秒,她忽然笑道:“姑娘,問你一個問題,揚州在蘇州的什麼方向?”
許是她的笑聲過於刺耳,女孩兒終於轉頭看著她,水靈靈的眸子盯著自己的丫鬟紫娟,從對方那狡黠的神色,聰慧的女孩兒便敏銳的意識到什麼了。
瞪了對方一眼,沒說話。
果然紫娟便自顧自的笑道:“奴婢是沒讀過書也沒看過地圖,原本不知道揚州在什麼方向,不過近來倒是忽然明白了。”
說著,紫娟上前兩步,站在窗前,當著女孩兒的面翹起蘭花指,往外面一指:“揚州是在那個方向對不對?我瞧瞧,是西北向嘛。呵呵呵,姑娘快告訴我說的對不對,往後若是有人問我這個問題,我也好向別人吹噓見識了嘛。”
她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頓時讓女孩兒面色大紅,一下羞惱的站起來。
“好你個紫娟,你好討厭,咳~”
果然病中的人兒是不能激動的,只見話音未落,女孩兒便又捂著心口咳嗽起來。
見狀紫娟也不敢再調笑,趕忙上前給她順背。
女孩兒卻也不領情,身子一扭,裝作很生氣的樣子。
她自然便是聽賈璉的話,乖乖待在蘇州,替父親守靈的黛玉了。
這些日子以來,除了每日去父親靈柩前磕頭燒紙,黛玉基本都待在自己的屋裡,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
日子本就清冷無趣,兼之春天本來就是她嗽疾最容易犯的時節,兩相下來,心情越發顯得抑鬱不快。
唯一能讓她稍微暢懷的,便是回想來時的船上,與二哥哥賈璉相處的點滴,想他逗自己開心的那些話,所以總是忍不住一個人坐在窗邊發呆。
她可不是存心要做“望夫石”的,只是心有所感,便不由自主的面對著揚州的方向而坐。誰知道,作為丫鬟的紫娟還敢來取笑她!
豈有此理。
看黛玉單手撐著桌子生氣,明顯不好哄的樣子,紫娟似乎也知道闖禍了,因此盈盈笑道:“姑娘放心,璉二爺除非有什麼實在走不開的事情,否則他定會趕在老爺下葬之前回蘇州的。
所以,姑娘還是好好養養精神,說不定,下午他就到了呢?”
黛玉聞言,果然被成功轉移注意力。
她當然記得,賈璉答應過她,會趕在父親下葬之前回來幫她料理內外事宜。
但她更記得,她也出自對賈璉的心疼,讓他不必著急的兩地來回跑,把自己搞得這麼累。
眼看父親的下葬日期來臨,她的心情又有變化莫測起來。
到了如今,連她都不知道,她是希望賈璉聽她的囑咐,還是不聽她的囑咐。
就在主僕二人鬧彆扭的時候,忽聞得前院傳來響亮的馬蹄聲,伴隨著馬兒高高的嘶鳴,在安靜的老宅內,顯得異常的清晰。
紫娟連忙笑道:“你看我說什麼,聽這響動,肯定璉二爺回來了!姑娘……”
紫娟還要說什麼,卻見自家姑娘在愣了愣之後,什麼也沒說,一墊腳往裡間走了。
紫娟就笑了起來,也不猶豫,立馬跟了進去。
……
“侯爺回來了。”
“侯爺!”
賈璉丟下厚重的車馬輜重,率輕騎趕回林家老宅。
當初他安排在老宅做事的人聞訊,一個個前來相迎,卻哪裡還能看到賈璉的身影。
“全叔,侯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