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著一方端硯,這方硯臺還是沈滄浪的送給自己的,觸手冰涼,心中別是一番滋味。
邊角還有裂紋,想起那晚,如果不是自己用這方硯砸的那無賴頭破血流,只怕是自己清白就會被那人玷汙。
她進而又想到那個神秘的白衣人,不知他此時又身在何方?
睹物思人,憑添諸多思緒。
她努力收攏思緒,集中精力,迫使自己平心靜氣,執筆的手不再發抖。
她開始抄襲四書章句摘要,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一部四書章句摘要,足有一寸厚,囊括了四書五經主要常考的經典內容。
自大明開國以來,至今已百餘年,一直採取八股取士,就這麼一本四書五經,出題都出遍了,無外乎這些內容,已是出無可出。
逼得歷屆考官只好東拼西湊,將完整一句話割裂,從它處摘得半句硬湊成一道題。
這就是難壞天下讀書人的截搭題,若不將四書五經熟記至滾瓜爛熟,只怕碰上此類題,根本不知其出處,也難理解題意,一開始就敗在破題上。
更別講下面的承題,束股,一系列步驟。
文章從一開始,連筆都無處下,任你十年寒窗,到頭來,冥思苦想,不得要領,只好枯坐考場上,那種深深地絕望與無助,簡直比殺了你都難受。
思雨運筆如飛,蘸墨不多也不,謄寫在裡衣左側,字跡工整,條理清晰,根本不敢頓筆,只要一頓,墨跡立刻氤氳一片,只能從頭開始。
但裡衣有限,絕不允許浪費,也可以講,只需一滴墨,就可以毀去陳家翻身的希望。
等抄完這部五經章要,就已經到了後半夜,陳母實在是有些頂不住,只好讓允值頂替了上來磨墨,確保硯池幹墨。
她下去睡覺了,思雨仍在全神貫注的抄寫,天將亮的時候,思雨,已將時文,往年的程文抄在那裡衣內側。
這時候只剩下策論和經文以及那些截搭題,那些截搭題是範院長曾經親口要求,必須寫在最顯眼之處。
因為,那才是整件裡衣精華所在,陳母,幾次起身,想勸思雨,稍稍歇息一會兒。
可是她整個人哪裡敢有一絲懈怠,生怕自己抄錯了行,燭光如豆,她眼前的景物漸漸開始變的模糊。
思雨有些支援不住,此時已經天光大亮,熬了一夜,允值也有些支撐不住。
上午時分,思雨也只完成了策論,還有最後的截搭題沒有寫完。
終於在晚上再次掌燈時,思雨將筆擱置在一邊,這件裡衣才終於完成一多半,慢慢將字跡小心吹乾。
她再也支撐不住,剛離開凳子,整個人一下趴倒在地上,陳母和允值連忙扶住。
他們不敢在院子裡晾曬,怕被人發現,這件事情必須做的極隱秘。
思雨還是不放心,她一刻也不敢離開,只好趴在桌子上,看著這件裡衣墨跡漸幹。
她小憩了一會兒,吃過一點東西,思雨就強制掙扎著起身,繼續開始謄抄直至深夜,終於才完成了這一件裡衣。
完全按照範院長的要求,謄抄完畢,這件裡衣看上去,佈滿了斑斑點點,如果不仔細看以為是一件碎花衫。
上面每一個墨點兒都如同小花一般,綻放著細碎的花朵,除非你湊近去看,不得不驚歎,思雨一手簪花小楷的功夫,足以讓人咂舌。
整件裡衣包括完整的四書大部分,全部的策論,歷年過往程文,時文。
允植早已看得呆了,這簡直就是一本兒,縮微版的五經章句總要裡面的內容應有盡有。
陳母也看得呆了。
他們沒有想到,思雨有這樣的功夫,很難想象思雨到底是怎麼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