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東陽是從台州老家鄉下找來的,跟著他有九年了,袁中奇跟他時間更長,屈指算來,有十五年了,走過多少大風大浪,臨老了去栽在一幫子爛仔手裡,這事情實在是藍湛一無法釋懷。
“東陽右手肘部粉碎性骨折,腹部有一刀傷到了脾,左膝捱了一棍,也是粉碎性骨折,以後開車恐怕不可能了……”
“袁叔左臂被砍了七刀,一條胳膊廢了,胯骨粉碎性骨折,估計還得幾次大手術,昨天剛恢復意識。”
劉玉明輕聲介紹著,跟著老闆匆匆的腳步,他不知道自己說清楚了沒有,這話裡傳達了一個很讓人傷感的資訊,兩位元老,恐怕以後只能坐輪椅了。
驀地,藍湛一停下了,怔了怔,似乎在回味那一場他沒有見到的群毆慘烈場面,他側頭問著︰“你打聽過那天的現場了?”
“嗯,打聽過……老連跟我透過話。”劉玉明懵然道,不知道老闆所指為何。
“那天為什麼溫瀾也跟著去了?”藍湛一不悅地問。
“是和天寶商量賽車的事。”劉玉明道。藍湛一皺皺眉頭,似乎在懷疑著什麼,對於身家不菲的人,除了相信自己就只相信錢了,其他身外的事都值得懷疑,劉玉明心頭隱隱一股不詳之兆,他加了句道著︰“不會有問題,她那天回去輸了六百的血,那一刀幾乎傷到脊椎了。”
“哦。”藍湛一驚省了,不悅地瞪了劉玉明一眼道著︰“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給我說這個於什麼。”
“對不起,藍爺,我口誤。”劉玉明細聲細語道。
“我聽說,救她回來那個人,你用上了?”藍湛一又問。
“嗯,現在收錢這活,幾乎等於是明靶子,沒人敢於了。”劉玉明道,沒人敢於,只能找不懂其中厲害的人於嘍。
對於這個安排,藍湛一似乎沒有意見,沒有表示什麼,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醫院的門廳。
這肯定是一個淒慘的場面,劉玉明已經來看過了,兩個人被砍得已經不像人了,包裹得像木乃伊,誰看了也會對活著的意義產生懷疑,在進病房門時,他有意識地放慢了腳步,在老闆的身後掩上了門,似乎要給老闆留一個見面的時間,不過沒人注意到,他一隻手拿著手機,已經在飛快摁著鍵盤傳送訊息了,訊息的內容是︰
藍爺起疑了。
摁了傳送,刪除了內容,他又那樣子恭立在門口,四下看著,突然間發現,一間病房的門口,兩個穿著襯衫的男子,拿著報紙在看,眼向這邊瞟,他突然笑了,他知道對方是警察,笑的原因嘛,只是覺得這當差的真傻,難道守著已經廢了的兩個人,還會有什麼價值?
同樣的雨夜,不同的地點,總是演繹著不同的故事。
位於深港龍華路上的一家茶樓,正迎來一天生意最旺的時候,一樓的棋牌嘩嘩拉拉響著,男女老少湊著一桌在樂呵著,或麻將、或樸克、或三公,玩得熱熱鬧。二層的茶室嚴格意義上也是以經營棋牌娛樂為主,不過收費較高,每個包廂都配著一位年屆二八的茶妹,明顯不是大眾消費的水準。
活得瀟灑的人,生活的顏色是五顏六色的,比如對於這其中某間坐著馬家龍就是如此,年屆四旬的年紀,穿著條花裡胡哨的襯衫,嘴上叼著海柳木的煙嘴,短短的板寸露著青青的頭皮,他一點不醜,如果你忽略他臉上那道自頰齊額的刀疤的話,這道疤,讓他顯得不怒自威。
也就是這道疤,在這一帶,比佩著臂章的警察還管用,雖然背後都叫他崩牙佬,不過當面卻都是尊稱著“龍哥”。
“八萬。”
“二筒。”
“麼雞……”
一圈牌打到了馬家龍的上手時,他伸手摸手,手裡一個碩大的金鎦子,和脖子上指粗的金鏈相映成趣,一摸,臉上的刀疤在顫著,喜色漸露,啪唧一摔,哈哈大笑著︰發財………七小對,胡了。
“龍哥手氣今天真好啊。”
“這種牌都能胡了,龍哥厲害。”
“龍哥,這牌來的不錯,是真要發財了。”
那一幫子有的是手下兄弟,有點是跟著混的,紛紛數著錢,對於龍哥,錢真的不重要,有時候胡得高興,他把贏得連本錢一扔,都給兄弟們去樂呵了,這不,今天看樣子是真高興,收著錢順手一扔,摁起牌來,邊整邊道著︰“這運氣來了,手氣是肯定順啊……哈哈……兄弟們啊,以後咱們就不賭了啊……全他媽當莊家怎麼樣?哈哈,凡這個賭啊,只贏不輸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當莊家。”
“那是,龍哥,您是沒注意,那些小彩票房,一天八點多,比集市還熱鬧,光散戶每天都收好幾萬。”
“對,有些傻垠一個數字,能跟到傾家蕩產。”
“都有人編了,就那dd彩票,叫什麼?0dd,賣房賣地;,賠上老婆。”
“哈哈………”
一圈人笑得身顫手抖,真正深諳賭之一道的,恰恰是這些不怎麼喜歡賭,卻喜歡教唆別人去賭,自己當莊家的人,而這幾日已經風聞龍家要對藍湛一的生意下手了,對於本團隊將來的出路,在座的看樣都已經有美好的憧憬了。
“這些還真都是小毛毛雨,藍湛一的生意,這只是九牛一毛啊。”馬家龍道,歪著嘴奸笑了笑,看大家不解,他解釋著︰“真正的大頭在網路賭博上,每天的投注額要有這個數。”
他豎了一根大拇指,有人愕然道,每天一百萬?
“鄉巴佬啊,一千萬都打不住。”馬家龍不屑地道。
這個數字的震憾力,把幾位同伴驚得哆嗦了一下子,然後又是喜色外露地看著龍哥,有人把心聲說出來了︰“龍哥,那玩意咱們是不是整不了啊,咱們這幫都是拿片刀混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