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士德扶了扶頭頂的禮帽,在他身後歐若拉閉著雙眼如同提線木偶一般呆呆地站著。
看到浮士德出現,梅隆彷彿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像是一條老狗向自己的主人發出請求:“浮士德,救我。”
浮士德低下頭,露出憐憫的目光:“朋友,我真的很想幫助你。可是啊,你已經沒有能與我交易的東西了。”
“不,我還有靈魂。”
“你已經一無所有了。”浮士德惋惜地搖了搖頭,“‘鑰匙’是你加入這場舞會的門票;你的信眾,是儀式的資糧——至於你的靈魂。那種東西你在六十年前不就已經沒有了嗎?像這種七拼八湊的破布我可不收。”
梅隆終於露出絕望的神色,拼湊的靈魂終於無法維持,帶著不甘整個人潰散成了一灘粘稠的黑色液體:“不,我還沒有見到‘遺忘長廊’,我還沒有永生!”
遺忘長廊。
千舟反覆咀嚼這四個字,從腦海深處調來了情報。
【彼端·遺忘長廊】。
彼端是獨立於現世與深淵的存在。還是那個不恰當的比喻,如果深淵是無底的海水,現世是海面上的陸地,那麼彼端就是天上星辰在海水中的倒影。既在深淵之中,又與深淵剝離。只有掌握正確的方法才能進入其中。
世界的歷史很長,但被遺忘的總比被記載的更多。在這漫漫歷史中,所有被完全遺忘的,沒有任何痕跡的歷史都會在遺忘長廊中留下一段殘影。
能比遺忘長廊記錄更全的,只有只存於理論中,未被證實,也未被證偽的【彼端·歷史之棺】。
所以被“打撈”的就是遺忘長廊嗎?千舟眯起了眼。
像是川劇變臉一般,浮士德臉上的惋惜消失的無影無蹤,重新露出商業化的笑容:“孩子,我們又見面了。”
“你把歐若拉怎麼了。”完全無視浮士德面具一樣虛偽的笑容,千舟出聲質問。
聽到這句話,浮士德的表情變得饒有興致:“這句話應該我來問吧,她也算是我故友們的孩子。怎麼才跟你相處了幾天,就進入了不聽話的叛逆期。”
“是嗎?”回想起剛見面時少女迷茫的樣子,千舟露出嘲諷的神色,“不過我覺得那才是成長,她從來不是一個任人擺佈的木偶,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好吧,你開心就好。”浮士德用哄孩子般的語氣說道。不,這更像是勝利者胸有成竹的自信。
“她沒事,因為不太配合我就讓她先睡了一會。”
“那你追尋遺忘長廊又是為了什麼?是終於發現自己老年痴呆,記性不好了嗎。還是說連自己是什麼東西都忘記了?”
這還是浮士德第一次露出不快的神色:“那你說我是為了什麼。”
千舟抹了抹臉上的灰塵:“天災的形態不一,本質究竟是什麼暫且不論。但像你這樣擁有完整思維與智慧的‘活物’還是少數。我想你對自己從何而來,為何如此一定很想知道吧。”
“你說的沒錯,但還不止如此。”浮士德捏了捏手中的短杖,“世界究竟為何?我又是何物?天災雖然是權柄,但同樣是枷鎖。這同戲臺上的木偶有什麼分別?這樣的命運我怎麼可能低頭!”
“那你就把一城的人作為你反抗命運的籌碼?”
“我是反派不是嗎?”浮士德笑了笑,“況且這又不是第一次?你們說的‘黑疫’,‘森災’還有其他一些記不清名字的都是我曾經的嘗試。”
看著浮士德毫不在意地談論千萬人的生死,千舟深刻的意識到他人類的皮囊下是充滿扭曲和惡意的靈魂——不,有沒有靈魂還是兩說!
“所以你們就好好見證遺忘長廊的第一次現世。龍脈已經被我暫時截斷了,而且我還特地去了趟十萬大山,把【素厄】喚醒。現在整個秦國的注意力應該全在那裡。”
“那個,打斷一下。”安哲突然出聲,像是課堂上打斷老師的學生一般怯怯舉起了手,“你說龍脈的話,就在不久前龍脈曾經短暫甦醒過一次。我趁那個時候把訊息傳了出去,算算時間,玄星閣應該早就收到了。”
彷彿是為了回應安哲的話,北邊的天空突然泛起了赤紅的光,一顆紅色的流星自北向南朝雲都飛來,把整個天空燒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