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奇詭的事路行雲聽得多了,但從未聽說有人能提著自己的腦袋繼續使劍殺敵,時下忍不住問道:“你的未婚夫是誰?”但想如此厲害的角色,必然不會籍籍無名。
金弋小心翼翼道:“他、他叫俞輕霄。”
路行雲在腦海中搜括了許久,對這個名字並無半分印象。
金弋補充道:“他是千理派的掌派。”
如此一說,路行雲方才恍然大悟。
八宗再加一個靜女宗,乃當前武林中僅有九個有資格稱為“宗”的門派,其他門派無論規模大小,都不可擅自稱“宗”,而且對應“首席”、“次席”、“師範”等名號,只能另以“掌派”、“副掌派”、“組頭”等對應稱呼,一旦僭越,必將遭受八宗與朝廷的聯合討伐。這是八宗與朝廷權威的體現,也是維持武林安定的重要舉措。
千理派是新興的門派,最近兩年從丹陽郡快速崛起,路行雲雖然不時能夠聽到“丹陽郡千理派”之名,但對其並不瞭解,甚至“俞輕霄”此人也是頭一遭聽說。
金弋弱弱道:“那負心人劍術高超,手下四大組頭也都個個了得。大俠,你還是別招惹他們了......你、你走吧,就當我什麼都沒說,也從未見過我。”
路行雲笑笑,不以為意,反而問道:“俞輕霄是什麼來歷?”
金弋輕嘆兩聲,道:“路大俠,你當真要幫我嗎?”
路行雲點點頭:“你不用顧忌太多,只需將事情原委講出來,我若覺得對手太厲害,不用你說,自己就先跑啦。”
原本悽悽慘慘的金弋聞言,破涕為笑,卻帶動臉上的爛肉搖盪,又趕緊側過身子背光而立,喃喃低語著什麼。
路行雲靠近道:“怎麼了?”
金弋道:“沒什麼,我只是想到小時候姆媽說過的話。她說人一生的善報惡報,皆有定數。不必在惡報時怨憤,也不必在善報時得意。善報惡報如影隨形,一報還一報。唉,我曾鑄下大錯,遭到惡報自有其道理,如今善惡輪轉,善報終是到來,路大俠,你就是我的善報吧?”
路行雲道:“你抬舉我了,我不過一介野劍客,只是見不得好人蒙難、壞人得勢而已。”又笑道,“你的姆媽倒是頗通道理,有大智慧。”
金弋認真點頭道:“那當然了,我自小沒了孃親,她是我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哦,她、她早已不在世了,我一時卻是忘了......”說到後來,復又抽噎,“她是因我而死,我會變成如今模樣,都是報應。”
路行雲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金弋哭了一會兒,回道:“路大俠,剛剛你問到俞輕霄,其實就在三年前,他還是正光府的弟子呢。”
“正光府的弟子?”路行雲沉吟道,“是師範嗎?”正光府人員頗眾,是為八宗之最,名列師範者亦多。俞輕霄既實力不俗,至少該是師範級別,可若是師範,在江湖上多多少少會有名聲,不至於全無聽聞。
金弋道:“不是,他只是正選,但是、但是他的武功可不弱,我看比許多師範還厲害!”
“這又是為什麼?”路行雲好生納悶。
能在八宗中成為師範,既是對自身武學修為的肯定,也是莫大的榮耀,更是江湖地位的體現。除非是像謝搖光那樣覺得成為師範傳道授業會使自己分神的武痴,否則成為師範有利無弊,何樂而不為?
“我也曾問過他為什麼不更進一步,參加姑因禪劍會取得師範的身份。按他的實力,自是毫無問題的。”金弋繼續說道,“然而他那時對我說,要是成了師範,每日都要應付各種各樣的弟子,就無法再專心陪伴我了......”
“這......”
路行雲聽出金弋的聲音中明顯帶有對往事的眷念,心想:“我雖沒見過那俞輕霄長什麼樣貌,但見金弋對他神魂顛倒,想來定是個伶牙俐齒的美男子。”
金弋言及此處,自覺失態,話鋒一轉:“唉,後來我才知道,什麼無法再專心陪伴我之類的話,都只是他哄我騙我的甜言蜜語,他的最終目的,其實在於一本武功秘籍。”
路行雲道:“什麼武功秘籍?”
金弋道:“《千理劍譜》,載有正光府‘千理劍’一系劍術,是正光府的極上乘的武功,那時候已經斷了數十年沒有傳人了。”
路行雲摸著下巴道:“我知道他為什麼不肯當師範了。”
金弋點著頭道:“大俠果真是聰明人。正光府的規矩,倘若當上師範,那就與《千理劍譜》無緣啦。”
師範在宗門的內職責在於將自己一系劍術的武學發揚光大並傳授給徒弟,在武學上要求精益求精而非涉獵雜駁,就算掌握別系劍術,也不會引以為主。但正選不一樣,相較承擔額外教學責任的師範,在武學上有更多的選擇,比如孟老方的徒弟裴鯨,就因為天賦異稟,繼承了長期式微的“雲煙劍”一系劍術,今後走的路子,定然與師父截然不同了。俞輕霄一心得到《千理劍譜》,恐怕打得也是類似的主意。
路行雲道:“看來俞輕霄後來還是取得了《千理劍譜》,不然不會有現在的千理派了。”
金弋忽而黯然道:“他自是英雄了的,可是,若無我一力幫他說話,他又如何能從一眾爭奪者中脫穎而出,取得劍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