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孤孤單單落在枯草碎石之中,韓少方低泣片刻,俯身將它拾起,雙手高高託舉:“師父。”
“不要了。”季河東搖搖頭,“輸劍不能要,晦氣。”講到這裡,臉色黯淡,卻是言不由衷伸手又接過了劍,“唉,罷了、罷了,輸的不是劍,是人。”
路行雲說道:“季大俠,令徒突然插手阻斷,這場比試該算作不分勝敗。你今日狀態不好,改日你我再好好比上一比。”
“不必了。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少方是我徒弟,我連徒弟都管不好,怎能比劍?這場比試,我季河東輸了,輸得心服口服。”季河東的聲音鏗鏘有力,起手將劍插了回去。
韓少方聞言,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季河東蹲下身子,將他扶起來,輕聲道:“你不該阻擋師父比試,但師父不會怪你。”
韓少方從小到大,從未見過師父對自己如此和顏悅色,剛才還不甚多的淚水,這時候竟是抑制不住簌簌掉落。
“師父......”
季河東略顯頹喪,嘆氣道:“少遙不見了,戰勝新宗的期盼也成了鏡花水月,我這師父當的,咳咳,當真丟臉得緊。”說著,自嘲般笑了幾聲。
韓少方抹了把淚,懇切道:“師父,不要秘籍,咱們回去好好練劍,新宗練一日,咱們便練三日,不信最後舊宗勝不過新宗。”
季河東咧嘴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去牽馬吧,咱們還得先把少遙找回來。”
韓少方答應著邁步,回頭看了看路行雲,對他點了點頭。
路行雲收起龍湫,道:“季大俠,承讓。”
季河東道:“路少俠,你到底是不是心傳宗的?季某雖然技不如人,但畢竟比你多活了一二十年,看得出,你招招式式,都與心傳宗極為相似。”
“哦?季大俠和心傳宗的人交過手?”
“那司馬輕不就是一個?另外早年行走江湖,也曾碰上幾個......”
“原來如此,實不相瞞,有關心傳宗的一些疑點,路某還在查。”
季河東聽了這話,點著頭道:“心傳宗自失勢,徒眾或死或散,早無宗門可言,你精通心傳宗武學,必與心傳宗有極大淵源。人不能忘本,去查查心傳宗的始末是應該的。”
“不知季大俠對心傳宗知道多少?”
“心傳宗覆滅那時,我不過二十出頭,愣頭青一個,哪能曉得多少事?”季河東哼哼唧唧道,“能提醒你的只有一點。”
“季大俠請說。”
“十七年前,心傳宗覆滅,原本寂寂無名的無雙快宗趁勢而起,在短短一個月內便取代了心傳宗的地位,成為八宗之一,你不覺得有些蹊蹺嗎?”季河東扯過韓少方遞來的韁繩,語氣平淡,“八宗均為國之重器,即便空出名額,也不該這般草率補缺,可是事情就這樣發生了,你要探查心傳宗的往事,這條線索不能不知道。”
路行雲尚在思忖,季河東已經翻身上馬:“你還年輕,有些陳年舊事未曾經歷,我比劍輸了,這幾句話就當給你的賀禮。”
“好,多謝季大俠指點。”路行雲鄭重抱拳。
季河東沒再看他,拍馬向西去了。後頭韓少方跟上來,對路行雲道:“路少俠,多謝你手下留情。”
路行雲笑道:“不是我手下留情,是你奮不顧身及時挺身而出。你出現的恰到好處,要再遲一步,不是你被你師父的劍傷了,就是你師父岔氣遇險。”
韓少方雙眼兀自紅著,道:“師父江湖諢號‘尚氣輕生’,平素就是容易衝動的脾氣。這幾日尋不見甄師兄,他愈加急躁,是以今日才會......”
“無妨。”
韓少方又道:“無論如何,我還是得向路少俠道謝。”說完,似乎想起了什麼,“路少俠,你是不是與花開宗的那兩位前輩關係不錯?就是趙......孫......”
他因為武學修為太低沒能參加金徽大會,但那幾日常聽比試回來的師父師兄和司馬輕他們談及大會的經過、人物。尤其路行雲,算得上眾人的重要談資,他由是瞭解一些金徽大會上的事情。
“趙侯弘與孫尼摩!”路行雲眼神一亮,“你知道他們下落?”
“來的路上撞見過,師父還和他們聊了一會兒。”
“聊了什麼?”路行雲彷彿在尋找趙侯弘的苦海中望見一葉孤舟,急忙詢問。
“我沒聽見,但看到趙前輩他......似乎斷了條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