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雲如此想著,雙足點地,一起一落翻牆到了外頭。
筆直的街巷兩端都是深不見底的黑暗,路行雲左右看看,只有更夫的吆喝隱隱迴盪。他伸手往懷中摸火摺子,還沒摸到,背後突然有隻手搭上了自己的右肩。
“誰?”
路行雲猛要拔劍,卻聽得那人說道:“我,燕吟。”
近在咫尺,憑著月光,路行雲看清了燕吟那瘦削的臉,鬆口氣,放下劍道:“燕兄,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在這黑咕隆咚的地方做什麼?”
“睡不著,出來走走。”燕吟搖搖頭。
“我還道你追袈裟鬼去了呢。”
“一開始百無聊賴,是有這個心思。”燕吟一反白日的沉默寡言,說起話來利索不少,“可是在城內兜兜轉轉了好久,什麼也沒見到。”
路行雲笑笑道:“看來咱們和那袈裟鬼有緣無份。現在回去嗎?”
“睡不著,不回去,再走走。”
“也好。”路行雲道,“我陪燕兄。”
於是當下兩人藉著月色,沿著街巷漫無目的地閒逛。二月間的夜風頗有涼意,但兩個男人並肩信步在漆黑中穿行,卻絲毫不覺畏難,反而有種孤獨的快意。
在這種情境下,路行雲發覺燕吟並非是個不善言辭之人,兩人交談十句話,其中倒有七八句是他在說。
話題從共同經歷的金徽大會開始,由淺入深,漸漸轉到了自己的往事。
燕吟似乎更想把他的往事分享給路行雲。
“你說之所以參加金徽大會,實則是與你爹決裂的意氣之舉?”路行雲聽到一半有些驚訝,“你倆之間有什麼矛盾,能走到決裂這步?”
“不算決裂。我不認他,他還想讓我回去。”
“父母至親,有什麼坎兒過不去的?”
燕吟此時的臉色比銀白的月光更加慘淡,咬著下唇恨恨道:“正因為是至親,我才無法原諒他。曾經我是那樣崇拜欽佩他,我覺得這世上除了他,再無人能被我視為終身追趕的目標。可是,他卻傷害了我娘,讓我娘含恨離世!”
路行雲怔怔道:“究竟是什麼事?”
“我不想再提。”燕吟的眼神透出深深的憂鬱,“我告訴他,沒有他,我一樣能練成劍術。總有一日,我會戰勝他,並親手殺了他,為娘報仇!”
路行雲嘆息道:“這又何必,他到底是你親爹。你殺了他,最後傷害的還是你自己。”
“你不懂我心裡的那種痛!”燕吟搖搖頭,“戰勝他,是我活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
“這小子魔怔了。”路行雲暗想,“好在有定淳師父在,找個機會把這事告訴他,讓他好好開導開導這小子。”
燕吟發現路行雲沒應聲,自嘲般笑道:“老路,你是不是覺得我像個瘋子?”
“沒有。”路行雲正色道,“我不理解你想做的事,但我想你一定有你不得不做的理由。就像我報名參加選拔會,人人都覺得我瘋了,我還不是順順利利拿到了金雀徽?”
燕吟莞爾道:“你這比喻不算恰當。”
路行雲試探著問道:“你是弘農郡無雙快宗的,無雙快宗的首席也姓燕,他和你.....”作為八宗裡面新興的宗門,無雙快宗的名頭在江湖如雷貫耳。不單因其簡練精絕的劍術,更因宗門的首席是有著“半劍聖”之稱的燕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