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名字被大聲撥出,桑曲姝臉色更差,一甩手雙足一點,路也不屑走,一躍徑直落到木箱處。
尉遲浮屠似乎認識她,微微一笑。桑曲姝並不領情,裝沒見著伸手往木箱中一探,抽出木牌交給緇衣堂徒眾宣報。
“鑲白‘肆’字號牌——”
桑曲姝聞言,嘴角一抽,不僅她,其他參與選拔者頓時都指指點點,議論起來。
沒成想,下試便對上那面具客的人會是她。
即便那面具客以著裝掩飾並刻意迴避,可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其實早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人對反常奇怪的事物都不會吝惜自己的想象力,在場的選手們很多都對面具客的身份私下進行了大膽的猜測。
有人從面具客佩戴的陳舊長劍出發,認為他極可能是早就蜚聲江湖卻始終難覓首尾的四大野劍豪之一;有人從面具客雙手所纏的布條判斷,他恐怕與注重拳術的八宗之一武威郡萬里黃沙我師流大有淵源;更有人大膽推測,這面具客之所以遮面不示人,實是因為他正乃興統帝身邊近侍“御前四天王”中的一人,參與選拔會,定是作為潛伏者探查不為人知的秘密......總之莫衷一是、各自有理,使那面具客的身份顯得愈加撲朔迷離。只是他們觀點不同,堅持的一個原則卻相同,即那面具客不管是誰,定然有著絕倫超群的實力。道理很簡單,沒有實力,戴個面具裝什麼大頭蒜?
桑曲姝的看法和大部分人相似,她有著數十年的江湖經驗,對危險的嗅覺本就比常人更敏銳。那面具客雖然一直不聲不響的極為低調,但深藏若虛的道理她還是很清楚的。選拔場上危機四伏,誰敢保證這面具客不是想幹那扮豬吃虎的把戲?
只可惜木已成舟,拿出來的木牌總不好再塞回箱裡。縱然能,身為靜女宗的大弟子,宗門的榮耀也決不允許她這麼做。
“便宜了那野小子!”
桑曲姝不甘心地看了看路行雲,故作淡然,轉入人群之中。
雖說結果已定,路行雲最後還是按照流程抽了木牌,並隨即站到了甄少遙身畔。
“你以為佔便宜了嗎?”
石階上,尉遲浮屠又開始陳述規章制度,然而路行雲先聽到身邊有人朝自己低語,移目過去,甄少遙正仰面倨傲地看過來。
“你和我師父的賬還沒了結。師父的事,就由我來解決!”
路行雲苦笑道:“已經有人替你師父打過了......”又道,“也罷,我看還是擇機找你師父親自交手便是。不然你們正光府弟子一個接一個輪番上陣,路某可吃不消。”
甄少遙齜牙怒目:“你瞧不起我?”
“不敢。”
“什麼敢不敢的,少耍貧嘴!”甄少遙強按怒火,“你出言不遜冒犯了我,就不替師父出手,我也有十足的理由讓你懂得什麼叫禍從口出!”
路行雲無可奈何,只得拱拱手道:“奉陪到底。”
尉遲浮屠後來強調的,都是一些比試中雙方需要恪守的規則及道義。不得不說,立身江湖的緇衣堂行事作風還是非常貼合江湖中人習慣的,像暗器、毒藥、蠱術等勝之不武的招數都在禁止之列,而且嚴格規定,比試點到為止,絕不可傷人性命,違者雖勝不取。
這一系列流程走完,日晷上已近巳時。一百二十場比試,分十個擂臺一日比完,時間仍然很緊張。尉遲浮屠一聲令下,一眾緇衣堂徒眾們領著二百四十名參與比試的選手走小東城側門,正式進入宮城內的擂臺場地。
“為什麼將擂臺設在宮城腹地?”
“聽說比試最後一輪,也就是上試,當今聖上會親臨觀看,並親手為最終勝出者授予金雀徽呢!”
“什麼,還有這等事?那可得好好賣力!”
“......”
一路上,路行雲聽著隊伍裡持續不絕的小聲議論。只是他並不特別在意什麼“興統帝”、“金雀徽”之類的,他現在無比的興奮全都來自於對即將開始的比試的期待。
“這不同於江湖野鬥,可是當著無數人正兒八經的較量!”
路行雲一想到“正光府”三個沉甸甸的字,立刻血脈賁張。甄少遙想教訓他,他又何嘗不願意與甄少遙比試。“教訓”、“比試”,說法不同,最終目的都只有一個——擊敗對手!
宮城正南應天門前的廣場比小東城廣場還大上數倍,路行雲等選手們抵達時,十二座上鋪淺紅大毯、四角插樁、高出地面數尺的擂臺以三行四列的秩序排布,規規矩矩、整整齊齊。
廣場上並沒有如預想中有很多旁觀者在場,除了角落裡站哨的一些衛兵外,擂臺周圍幾乎空空蕩蕩,肅清任何閒雜人等。距離最近的殿宇建築,亦只遙遙可見罷了。整個比試會場空闊蕭索,雖說冷清,倒也相應顯得厚重莊重。
“聽傳報,號牌相符的即刻上臺比試,不可拖延,否則立即取消資格、逐出宮城。暫時無需比試的可自由走動觀看。若有或明或暗擾亂比試秩序者,緇衣堂將依法擒拿逮捕,押進天牢候審!”
尉遲浮屠大馬金刀,獨坐位於十二座擂臺當中那數丈高的雄偉望樓,居高臨下把控全場情況。其餘緇衣堂徒眾則來回奔走呼喊,有些通報著規則條例、有些安排著比試場次。
路行雲沒輪上第一撥,可最開始的十二場比試裡,就有桑曲姝與那面具客。毫無疑問,那裡吸引了最多的目光,觀戰者層層疊疊,將他們所在的擂臺圍得水洩不通。路行雲找到定淳,兩人一起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