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四季遵循時間規律變化,來去去來,仿似過了千萬年,但每一年卻又過的相同。
希瑤迷迷糊糊的掉入宇宙混沌中,眼見星辰覆滅又重生,意識模糊間不停穿梭在時空扭曲的旋渦中。她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仿似沒有底一般,一片漆黑。
她閉著眼,任由自己不斷往下墜。忽然,背脊觸碰到了一絲涼意,緊接便是鋪天蓋地,自四面八方噴灌而來的涼水。
身體微微一動,仿似撞到了個綿軟的東西,她伸手一摸,指尖一片寒涼,心也咯噔一下——這分明是個人的手!
希瑤鎮定了心神,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身處混沌深水中,懸浮縹緲,衣衫青絲皆順水流湧動。
朦朧中漸漸看清手指觸碰的東西,一件青白相間的衣衫,一件碧青石榴裙,臉上是依稀可見的青紫傷痕。最重要的是,這少女竟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她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的景象。進退無路間,眼前人突然睜開眼,沒有同樣的詫異與驚奇,那人只定定地看著她,宿淚的眼底彷彿有千萬句話千萬種情緒要表達,看得希瑤不知覺間也停住了掙扎向上遊動的身體。
水中時間漫長,奇怪是呼吸竟然暢通無阻,不過現下希瑤也沒工夫管這些。那人牽了希瑤的手,緩緩拉至胸口,一聲啜泣長嘆便瞬間傳入大腦。
“我愚笨,聽信小人讒言,才換來如今的下場。”女子眼波有悲鬱和不甘流轉,汪水的眸光似還留戀這世界,緊緊攥住了希瑤的手,“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樣軟弱,他需要你,把他從深淵中拉出來,陪在他身邊,永遠不要離開…”
希瑤被那難離卻堅定地目光吸引,只沒由來的點點頭,自己都不自覺。那女子仿似安心,粲然一笑,宿在眼眶中的淚終於落下,滴在深水中擲地有聲,淡淡笑道:“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
可希瑤看不出她所謂的放心,那抹笑中分明還有不捨和懊悔。她覺得,她一定很愛他。
還未等她驚異感嘆完,女子便鬆開她的手,另一隻手猛然將她推開,嘴巴一張一合,笑著說了一句話。
“這一世,不要讓自己後悔…”
……
年年陌上花開花敗,日日天邊曜日升落。雲渺水茫,恍然間,王朝覆滅重建,千年間,百姓兵士大臣皇帝更迭交換。
滄海變桑田,桑田變滄海,變來變去,也無甚新意。芸芸眾生皆苦,卻喜苦中作樂,階級森嚴,但卻同為人。艱難活在世上,任誰不是日夜忙不停,閒暇偷得浮生半日閒,呼朋喚友飲酒嘮家常,日子過得平鋪直敘,不帶曲折。
以前如此,以後如此,現下更是這般,人人都盼著來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波瀾。
盼著盼著,果真不負眾望地把皇帝老兒的二兒子給盼丟了。皇帝老兒扶額,懶懶擺擺手吩咐軍中將士不露聲色的尋找,而下面的人也不甚捉急,沒等吩咐便直奔天盛宮外百姓擁擠之處,反正是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天盛皇朝都城以南陽為名,城外鳳仙花灼灼,有長河似直通天際,城內閣樓林立,一片繁華,人頭攢動喧嚷聲不斷。亂世中,能有這等景象實屬不易,殊不知這南陽只是剛建不過百年的都城,皇帝更迭沒過三代,歷代君主無不為如何鞏固皇權,在戰亂中屹立不倒而愁白了頭。
江山再難守,也不乏肉食者中氾濫的紈絝子弟,天盛皇朝的二皇子便是其中典型代表之一。瓊林喜歡的事很多,喜美酒佳餚,喜佳人在側,喜三朋兩友同遊春樓,同陷溫柔鄉,喜逍遙自在無拘無束的灑脫生活。
僅是今日聽青樓的小藝妓說山中野味甚美,瓊林便攜了兩位好友,同策馬打獵,定要在被抓回宮前親口嚐嚐。
“駕!駕!”瓊林一身寶藍色雲翔符龍紋勁裝,披著雪白大裘。俊美的面容,長眉若柳,不笑自彎的唇角,淡雅如霧的星眸逆著光,肆意馳騁在霧靄沉沉的山林間。
他反手將大裘解開向後一丟,朗聲道:“小六拿好,這衣服影響本皇子發揮,不穿也罷!”
雪白裘衣恰好落在身後一身護衛裝備的小六身上,後者慌忙接住,再抬頭時卻發現前面的三人早已奔至叢林小徑深處,不由得嘆了口氣,幽幽道:“二皇子真是,現已是深秋時節,若是染了風寒,我怎好向娘娘交代…”
涼風拂面,縱馬疾馳間的清爽豈是在宮中的悶日子所能比,瓊林心情大好,身側兩位男子也跟著他同聲大笑。側眼看了看身旁人的馬匹,不禁愕然:“魏然,你何時打了這麼多獵物?!”
魏然提了提掛鉤上各色野味兒,笑道:“你不說我都不知道,不知覺間竟這麼多了。在邊塞時我常和大將軍狩獵,都習慣了。”
瓊林眼梢一跳,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大哥一向箭無虛發,馬術也好,豪爽至極,同他在山間狩獵定是件快事。”
魏然沒有看他,眼觀前方,邊說邊尋找獵物,語氣中頗有幾分懷念:“啊,邊塞不比南陽,寒冷艱苦,但青山綠水,山裡亂跑的動物數不勝數,獵起來也暢快!”
另一個男子一直沒說話,看了眼瓊林,笑道道:“二皇子還不瞭解魏然嗎?即便是這山中有大象,他也能給你射下來。”
瓊林一陣好笑,確實如此,提及天盛皇朝的魏家可是家喻戶曉的武將世家,開國大元帥,身披戰甲,馳騁沙場,所向披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敵人見到無不是聞風喪膽。
他看了眼溫樺,調笑道:“魏家公子尚且如此,那溫家的呢?”
溫樺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溫家男丁可不止我一個,只能說我志不在此。”
與魏家同開國,同披戰甲,同並肩作戰,患難與共的,還有溫家。
“有獵物!”魏然眼神徒然變得犀利,緊緊盯著東南角方向,連呼吸都跟著平緩下來。
兩人順著他目光的方向看去。茂密叢林後是南陽城外不知通向何處的長河,河邊長滿蘆葦,而那碧翠悅眼中的一點白便是魏然所言的獵物。
瓊林皺了皺眉,野兔後好似還有其他顏色,他眯了眯眼,黑白相間的衣衫,幾縷溼發貼在慘白的臉上,河邊竟赫然躺著個女人!
魏然箭法極準,野兔又在女人前面,箭矢穿過,那人必死無疑!
他猛然轉頭,“慢著”二字尚未出口已來不及,魏然挽弓搭箭,眼睛瞄準,只差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