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府,大院
日已登頭
院內六轎齊放,紅紙遍地,紅轎郎整齊站立,媒人在四簇五擁下點媒信紙,四架臺盒和籮筐在孫府管家的指揮下隆重離場。新娘頭戴鎏紅巾,在左擁右護中緩慢下轎,進堂。
孫家大堂,新人面對主家父母,女方雖鎏紅罩面,但紅袍加身依舊不可方物,男方儀表端正且舉止大方,眉目間真情偶露。
孫謝兩府之教導培養,可見一斑。而隨婚香燒盡,贊禮人便是手指微曲,言語態勢間磊落正光。
“一拜天地行姻緣;二拜祖先證明心;三拜高堂告長輩;夫妻交拜供真情。”
宅內贊禮之聲頗大,宅外跟讀之聲漸小,長孫沐靠在院牆邊,一字一句的細念。雖說書籍便已藏有婚俗之識,但兩府婚禮規模堪稱除皇宮貴族之最,深入淺出馬廄之中卻不代表長孫沐會放棄近在眼前的習識機會。
“紅紙姻緣行情處,滿家宴請攬江湖。孫謝底蘊,當真貴府之佼佼。只是為何人人當說情到濃時方恨學淺?又說情末方知通學長?”
輕彈身上螞蚱,長孫沐緩緩站起,垛了跺有些發麻的大腿。隨即轉頭看了一眼院內高牆。
“論情,還真挺有意思。
“只是情之所以於我甚遠,若有情絲,該何捋順?”但見四周無人,長孫沐微嘆一氣,只聞榕葉輕疏,枝舞沙石,人卻已不見蹤影。
黑雲密佈,街巷的地面在一片溼潤中隱射月光的搖曳,靜夜之下目光所及,除夜市收鋪掌櫃之外已鮮有人煙,偶有守夜官兵經過,也是竊竊私語,無顧周圍。
那點燭人雖有挑燈呦呵,卻不知幾米開外黑影閃現。
業慶城內的一切,依舊井然有序。
業慶城外處一山丘,喚靛荷山,約兩百丈,每年的五月初七不但是其荷花盛開的時節,在那山腳之處,也是不具有紅庭的江湖豪客點燈休愜之時。
長孫沐這一去,既不是為了賞花觀月,也非與江湖豪客行拜訪之禮,只是單純的赴人之約,雖總以陪誦拿書為由,但似乎以荷為伴,以月為友,相背席地,是為二人相見真理。
靛荷半山,若無月光微照,必是漆黑一片,長孫沐站在山腰巨石處,遙望山頂。城門與靛荷山的距離大概四里,在戌時末出且亥時初抵,是歷年來長孫沐和他的約辰,若是一人遲到,便以相背荷池以誦四書為懲罰。
看著眼前悄然無人的靜謐疏樹,長孫沐輕輕一笑,迎著盈月亮光直奔山頂,前方似僅荷花綻放,黑夜微光中隨波飄浮,長孫沐雖只腳踏頂口,但懷中四書卻已移於手中,慢慢淺笑中,一步僅隔荷池。
天雲密集,雖仍未落幕,卻以聞風雨欲來之勢,靛荷山頂處,荷蓮搖擺,別有一番風味。據兩人約定時間已過三分,但涼風捲席之下,卻唯有長孫沐一人盤地而坐。
“想來必是家族牽制。只是年過一年時延也漸長,我若再不加以武鄉,便是有些對你不住了。”
輕舒一聲,長孫沐抬頭四望,月已被雲層逐漸掩蓋,但卻未見雨滴落下。四周風景在緩慢中淡隱,便是手中那四書,也逐漸在被黑色埋沒。荷中蛙聲只片成單,卻是靜謐中,宛有幾束人影輕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