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婦人就又去尋了付大,付大說他妹妹點頭就行。
“就這麼著,幾下裡都覺得行,小婦子就安排相了一回親,這一相親,兩個人都看上了,插了簪,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當天就成了親。
“就是這樣。”王婆口齒伶俐之極。
“就是王婆說的這樣,上頭說付娘子年紀那麼大了不嫁,有傷天和,限期要把她嫁出去,還說是小的這個里正沒當好,可付娘子實在難嫁,太難嫁了,小的實在急了,後來總算嫁出去了。”里正叩頭道。
“回府尊,舍妹和張五成親後,過了一個來月,張五才死的。
“這一個來月,舍妹盡心盡力的伏侍,延醫抓藥,從來沒敢耽誤過,張五死後,舍妹給他買了棺材,風風光光辦了喪事,後頭就一直守著了。”付娘子的兄長付正安趕緊接著道。
“付氏這樁婚事,有家長,長兄,有媒,官媒,有證,里正,有婚書。她前夫張五,死了不到一年,我看看,才十個月,孝期還沒滿,就當堂把她改嫁他人,這可是有違律法的。”駱帥司緊擰著眉,看著邵推官道。
“府尊,袁付氏幫著王婆和趙強,鑽律法的空子,不是一回兩回了,他們是一丘之貉,張五確係瀕死乞丐,這樁婚事,就是用來欺瞞官府的!”邵推官又惱又怕。
“你可有證據?物證?人證?”駱帥司看著邵推官問道。
邵推官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他哪有什麼物證人證!
這種明擺著的事兒,從前是用不著人證物證的,現在,他哪有?
“咱們身為一地一城之父母官,看人審案,不能在沒有人證物證之前,先憑著自己喜好心意,預定其罪。
“你說她這樁婚事是欺瞞官府,所憑,不過是你覺得她和張五不匹配,你覺得她是在欺瞞,她是刁婦,就照你想的你覺得來判,這樣怎麼能行呢!
“要是能這樣,今兒我瞧你不順眼,覺得你必定是個徇私枉法的,那我就能憑心而論,定你個徇私枉法之罪了?
“明天我瞧著他又老又醜,他媳婦年青貌美,我覺得他那媳婦指定是搶來的,那就能定他個強搶民女了?”
駱帥司手指點著臺下的衙役頭兒,衙役頭兒筆直站著,一動不敢動,他媳婦兒確實年青貌美,可他這媳婦真是低頭娶的,他真沒搶!
“這天底下,看起來不匹配的夫妻,看起來不可思議的事情,那可多得很呢,要是都像你們這樣,憑著心意,妄加揣測,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
“唉,南梁的天下,也確實大亂了。
“本官來前,皇上召見本官,耳提面命,其中就說到南梁官員,從朝廷到地方,都過於胡作非為,有律不依,判事判案,只憑著一股子義氣,心胸又過於狹窄,看起來真是這樣。
“皇上英明啊!”
駱帥司突然拱手喊了一句,差點把李桑柔嗆著了。
確定了付娘子是張付氏,先前當堂指定的婚姻實屬違反律法,這樁案子就簡單了,這案子的責任,在前頭的南梁官員,憑心而為,胡為非為,害了袁招財,也害了付娘子。
付娘子殺死袁招財,節婦義氣,不予追究,當場釋放,袁招財可憐,由官府祭祀告慰。
邵推官暫撤推官一職,回家反思,好好習學。
李桑柔看著付娘子兄長扶著付娘子,蹣跚出了大堂,嗑著瓜子,接著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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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娘子被兄嫂接回家,先被兄嫂揮著柏枝桃枝從頭到腳拍打一遍,除汙袪晦,再一桶桶熱水洗的乾乾淨淨,換上自己的衣裳,和兄長一起,往城外爹孃墳前告祭。
回來吃了飯,說了一會兒話,付娘子進了臨時收拾出來,給她暫住的後罩房,點上燈,付娘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上椅子上,笑眯眯看著她的李桑柔。
“你是誰?”付娘子倒不怎麼害怕,剛剛死裡逃生,她沒什麼好怕的。
“我姓李,李桑柔。昨天,是我讓人給你送的衣裳吃食。坐,別站著,你現在虛弱得很。”李桑柔笑道。
“是你幫了我?”付娘子放下燈,坐到李桑柔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