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裳聽到他這話,不由神色驚變,但隨即又皺眉道:“皇帝此舉果然包藏禍心,但是使天下人識字,這談何容易,而且治學也並不只是識字便可以的。”
“這是自然。”
韓卓武也不否認,他也是讀書人,自然知道使天下人人識字,是多麼難的一件事。
而從一個識字的人變成一個讀書人同樣也是千難萬難。
而對於一個讀書人來說,要是真成為大學問家,那就更不是一個難字就可以概括的了。
這其中不僅僅是有沒有書本的問題,有書本沒有傳授也是枉然。
這還只是識字,從識字到成為讀書人,首先一點就是要時間,要能脫產,換句話說,你必須要能養得起一個讀書人。
而從讀書人要成為大儒,那就更不是一般意義上條件達成就可以的了,還要有天賦和傳承。
而這兩者世家自然有其自傲之處。
“不過,在臣看來這件事不在於它成與不成,事實上只要皇帝開了這個頭,這件事就不會停止。
星星之火一旦點燃就必然要燎原。
便是有朝一日,主公成其大事,難道就不為此功嗎?
難道主公就甘心與其他世家公分天下嗎?”
韓卓武帶著一絲蠱惑的道。
南宮裳忍不住掩口吐沫,心中有些莫名的躁動。
“這還只是其一,還有其二,那就是世家也不是之前的世家了。”
韓卓武看了一眼南宮裳繼續道:“正如之前所言,列國之時是百家爭鳴,那時百家皆有所長,而天下世家之間也是互相競爭,所謂百家爭鳴便在與此。
便是世宗之後百年,儒家之間也還是各有主張,黃老之學也還有死而不僵之勢。
世家之間學說主張,也還是各有所持,但那時依然變成了為了爭而爭,再無相容幷蓄的能力了。
再到如今,表面上看起來好像世家已經完全把持了天下學說。
而世家之間所爭者卻只是利益了。
雖然之前是利益,但在利益之前至少還有主張和思想,但是現在卻只剩下了利益。
利益之外全都是蛇鼠一窩,在學說上不說一潭死水,卻也相差無幾。
如今的大儒還有幾人堪比諸子時代者,還有幾人堪比世宗時代各家者?
而且據臣所知,如今世家子中好清談,好五石散者倒是與日俱增,動輒小視天下,言辭誇誇奇談。
紛紛以放浪形骸為榮耀。
如此世家怕是離腐朽不遠也。”
韓卓武一番話畢,卻不再多言。
而南宮裳此時臉色早已經過不知道多少次變化。
半晌才流著冷汗道:“先生一番話說的孤真是汗流浹背,然則卻無法辯解,不想先生居然有如此深刻之見解。”
他這話說的卻是真心話,他今日來,不過就是想要拉攏一個或許能夠夠趙信添堵的人而已。
卻沒想到卻被他說的膽戰心驚。
其實他也早有隱約意識到世家已經不復從前了。
其實不只是他,所有世家內的有識之士,無不有此中想法。
所以這些年,世家中一些有識之士,也在探索世家未來的道路。
更有甚者,世家居然也在向外傳播學問。
但是他卻從來沒有這樣的深刻認識。
“千年未有之世,好一個千年未有之世。”
“臣孟浪。”
韓卓武拱手稱孟浪,想了一下,卻還是道:“其實這些話卻並非都是臣的所思所想,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臣也是受人啟發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