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李察躺在自己的帳篷裡,威爾在他身側睡著,他的那柄長劍依舊寸步不離深 ,被他抱在懷中——就像一條溫馴的獵犬,即使在夢境中也依舊保持著警戒。
看著熟睡的兒子,李察嘆了一口氣,輕輕在他腦袋上撫摸著。在遠離了眾人後,李察不再是那個無時不刻必須沉著冷靜的領袖了,他的雙眼中頭一次出現了迷茫,與恐懼……
是的,恐懼。
恐懼是伴隨著人類生來的重要情緒之一,這種情緒反映著人類對過去的後怕,對現狀的不安,以及對未來的……
李察也不例外,這幾天,每當他想起凱爾·闊蘭給予他的三句預言,他就忍不住一陣戰慄。
那該死的預言,到底該去如何解讀?
“領袖將會實現他的夙願,但是他也會付出對等的代價。”
成為族人的領袖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現在的自己,算是族人們的領袖嗎?如果算是的話,那麼自己又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
“他將失去自己的心愛之物,但它總會在恰當的時候歸來。”
心愛之物又代指的是什麼?李察自認為沒有什麼東西是值得他看重的,或者說,為了讓聖族重新崛起,讓族人們在這片危機四伏的大陸上得到應有的尊重,李察願意獻出自己的一切,更別提什麼物品!不得不說,凱爾·闊蘭的預言,實在是太過模糊了!
李察搖了搖頭,隨後,他的腦海中就出現了最後一條預言……
“他的子嗣,將因某種不可調解的矛盾而互相爭鬥,直至一方慘死。”
子嗣互相爭鬥……可能,只有這一條,他理解得比較透徹吧……
李察嘆了一口氣,他想起了威爾在叢林中對他提出的疑問,科恩不惜手持長劍也要對他發出的怒吼。
歸根結底,是因為威爾的母親,科恩的妹妹,自己的……女人。
在長者議會的那些長老們的大肆渲染下,李察的形象成為了,不惜拋棄自己的妻子,與身為“被詛咒的皇女”菲歐娜成婚,也要得到羅馬帝國皇帝卡利古拉賞識的小人……
只有李察和他的妻子知道,李察掩蓋在內心深處的宏大計劃……
因此,第三條預言是最容易預見的,自己的長子,李威爾,必將會和自己與菲歐娜的孩子,現年年僅五歲的李維奇互相爭鬥,直至一方慘死……
身為父親,李察不願看到那一幕——儘管他與菲歐娜是政治聯姻,但李維奇依舊是他的孩子……
夜晚就這樣慢慢過去,而李察,則就這樣睜著無神的雙眼,趁著眾人入眠的夜晚,無聲地宣洩著自己的脆弱……
……
與此同時,位於羅馬帝國中南部的西西里島的西端,被稱作海洋明珠的加德林城的城主城堡內,此刻正進行著一場狂歡……
城堡的地板是由從帕蘭朵海岸運來的大理石製成,上面鋪就著一層鮮紅色的天鵝絨地毯,在狹長的走廊牆壁上,掛著數不清的近代大師繪製的真品名畫。
領主大廳內,侍者在席間自如地穿梭著,為到來的賓客送上美酒與食物。
宴席已經開始一段時間了。
沒錯,這座位於海洋明珠加德林城內,名為“黑荊棘”,作為城主居住地的城堡內,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宴會。
收到請柬的賓客,大都是帝國東南境的大小貴族,和在愛索尼恩海上揚帆的大海商,而那些被瑣事纏身的貴族們,也派來了參加宴會的使者。
他們的身份地位都大不相同,但是他們到來的目的卻只有一個——慶祝格利亞大公取得了對迦太基人的再一次勝利。
黑荊棘堡的主人,尊貴的格利亞大公,慵懶地臥在領主大廳高處,那張象徵著黑荊棘堡至高權力的精靈木長椅上,靜靜地看著下面興高采烈,相互碰杯的人們。
他很高,面板蒼白,頭髮灰棕,鷹鉤鼻,面色陰沉,是個傳統意義上的羅馬人。
他很瘦,看上去弱不禁風,但偏偏有一種特殊的氣質,無時不刻吸引著周圍人的注意。
“大公,我是來自格蘭特領的波赫頓,波赫頓·尤里烏斯,請容許我對您的勝利獻上最誠摯的敬意!”
一位衣著樸素的少年貴族單膝跪地,雙手謙卑地捧著一對鉑金手鐲,眾多坐在前排的賓客們都面帶同情地看著他。
這已經是第七個敢於單獨獻上禮物的人了。
按照羅馬貴族的傳統,凡是在慶典上單獨為主人獻上禮物的客人,都會得到主人的歡迎和回報,這被稱作“榮耀獻禮”。
而這些獻禮的客人,大都是大陸上在一方享有盛譽的遊俠,或者庶出的,沒有繼承權的貴族後裔。
囊中羞澀的他們擁有勉強踏入上流社會的身份,剛好能讓那些願意慷慨解囊的大貴族們,從他們身上賺取些許名聲。
無論是回贈一些金幣或者大貴族們看不上東西,還是乾脆留下他們作為自己家族的侍衛。這對榮耀獻禮的雙方而言,是雙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