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歐陽子士未免也太張揚了。”王世貞搖搖頭,低聲說了一句。
其父王忬已經離開了督察院,巡視浙江及四府,看似大權在握,實則遠離中樞,故此王世貞說話,已經不如此前那麼底氣十足。
范進安慰了一句:“好了,一切還須往後看。”
“範世兄說得在理,王世兄不妨看開些。”
張四維主動湊上前,勸慰了一句。
科舉的榮耀已經是過去式了,排名高下早已塵埃落定。
但對於他們這一屆新科進士而言,新的征程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悄然開啟。
與其糾結於過去,倒不如認真籌謀一番,接下來的路究竟要怎麼走。
不過,無論是范進還是張四維,俱都沒有替王世貞擔心。
王忬作為太倉王家的旗幟人物調離中樞,提督地方軍務不假,但又不是徹底倒下了,短時間內還不至於人走茶涼。
有王忬留下的班底,王世貞這個翰林院檢討,在未來一段日子,應該可以當得很安穩。
說話間,一行人便來到進士碑前,只見這進士碑足有近三丈高。
下意識地,幾乎每一位新科進士都在尋找著自己的姓名,唯恐有所遺漏。
待看到自己的姓名之後,又不免心中一陣暢快,面上流露出自豪的神采。
仿若此時此刻,他們便已俱都流芳千古,彪炳史冊。
范進興致缺缺,志不在此,他的目光徑直落在嶄新進士碑附近的其他碑文之上。
入眼所見,周遭的碑文,由於天長日久,風雨侵蝕,早已字跡模糊,斑駁不堪。
更有少數幾座碑文,已近傾頹,一應字跡,全然消退。
由此可見眼前所謂的名流青史究竟是何等的虛無縹緲,到頭來,終究是鏡花水月,夢幻泡影,如電亦如露。
銘刻在碑文之上的,遲早會被遺忘,唯有銘刻在心靈,才能永不褪色,永不風化。
觀閱完進士碑,推掉一應吃請,范進直接乘坐馬車回了範府。
碰巧魏好古也在,范進不免問及花露水工坊的進度。
自從入京以來,花錢如流水,範府早已入不敷出。
偏巧又是剛開春不久,莊子上還沒有什麼糧食瓜果產出,無法填補賬上的窟窿。
周師對他恩同再造,總不好再因此等些許小事,驟然打攪。
魏好古揮了揮手中羽扇,淡笑道:“範兄請放心,最遲五月初,花露水工坊便該當有所產出。”
范進聞言,心下稍定,五月雖不是花露水的旺季,但新產品面世,總歸需要一段時間發酵口碑。
屆時,當不至於錯過酷夏這一傳統的花露水銷售旺季。
一念及此,范進不由大為感慨,“有好古你替我操持一應俗事,總算是了卻了我的一樁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