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學新進范進,蒙受禮樂之教,幸而有成,故奠嘉菜於先聖孔子。”
范進從有司手裡接過一根芹菜、一把韭菜、幾顆紅棗,一把栗子,逐一放入一隻玉碟中,呈上前,跪拜於先師孔聖泥塑前。
待得了通贊官的准許,這才鄭重獻上釋菜。
緊接著,他又接過三樽盛滿美酒的酒樽,接連獻了三次,這才緩緩起身,整理服飾,行至一旁垂手而立。
接下來,自然是榜眼、探花,以及其餘同年,分別向七十二賢釋菜祭酒。
待到整個釋菜儀式結束,一行人才在有司的指引下,依次離開孔廟。
此時,日已中天,豔陽高照,迎面而來的工部的官員向著他們拱手道賀,遂告知了他們,本次進士題名碑已經刻好。
范進神色平淡,一應如常,反倒是其餘人等,皆是面色激動。
於他們而言,這可是青史留名的機會。
讀書人一生所求,求財求官求色,到頭來求的無非就是流芳千古罷了。
范進有些不以為然,倒不是他對名流青史不感興趣,而是他比誰都清楚,若是名流青史這般簡單,無數科舉前輩們早就不知被世人詠唱多少遍了。
而事實卻是,幾千年不斷更迭的封建王朝,不知道湧現了多少驚才絕豔的進士。
然自古以來,莫說是普通進士,即便是歷代狀元,後世子孫,又有幾個耳熟能詳的?
即便是今朝的進士,也早就被雨打風吹去。
不過,范進也不會潑眾人冷水也就是了,這點為人處世之道,他還是省得的。
拗不過王直貞等人的熱情,為免不合群,且左右時間還早,范進便也就隨著眾人返回國子監,前往立碑之地。
期間,工部的官員,也在熱切地與范進等人套著近乎,畢竟范進幾個入了翰林院,起步就是六七品官職,日後潛力更是無法想象。
而同樣的,圍在歐陽子士身邊的人同樣不少,嚴黨一系的人馬,全然不吝恭維這位嚴府的表少爺,不日之後的新姑爺。
雖說歐陽子士錯失翰林,可到底是嚴閣老的準女婿,以嘉靖帝對嚴嵩的寵信,歐陽子士的前途自是不必說。
為官之道,自身努力、政績自然很重要,但貴人照拂卻是平步青雲所不可或缺的。
世間會做事的人有很多,然而官位總是有限,朝廷有人好做官,永遠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更何況,大抵是嘉靖帝自覺殿試落了嚴嵩的面子,把歐陽子士排在了二甲第八位,擔心嚴嵩有什麼想法。
嚴嵩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為免流言四起,嘉靖帝轉頭就把嚴世藩捧了起來,直接將嚴世藩捧到了工部右侍郎的位子上。
這可是正三品大員,更別說還是油水十足的工部,隨便一個工程都能賺得盆滿缽滿。
一時間,關於嚴嵩失寵的流言,盡皆煙消雲散。
徐階一系的人馬,更是差點把牙都咬碎了。
以嚴嵩的權勢,嚴世藩說是工部二把手,實則工部的大小事務完全就是嚴家人說了算。
這就意味著,六部之中,又有一部落入嚴黨手上。
有這樣一層關係在,歐陽子士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工部官員們眼中的香餑餑。
畢竟上官的小舅子不巴結,說盡好話,回頭被穿小鞋怎麼辦?
嚴世藩可不是什麼心胸大度之輩,若是被記恨上了,頂上烏紗,身上官服還能不能保全都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