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乘風,馳走通衢。
兩大宗門的旗幟彷彿有深不可測的魅惑之力。一路之上,我們的車馬每透過一座城池,夾道迎拜的善男信女就如海如潮。
情勢變化發生在宗門的車馬離開江南西道,進入中州第一座郡城信陽時候。
日近黃昏,信陽城門緊閉,三千郡兵在城樓嚴陣以待。混元陣法下接地脈,上引星力,隆隆運轉,覆載三重城池。
我遙望到城中劍宗宮觀的嫋嫋香火,知道此城不是善待我們的地方。
這個小郡的兵卒修為竟和簇擁我們車馬的三千禁軍相仿,但他們的庸劣兵甲不及禁軍精燦,更沒有江陵郡城的諸侯部曲兵利甲堅。
依照我平雲夢的經驗,我們八大金丹加上手頭兵馬,強攻半日就能把這座陣法護持的城池拿下。
——實戰並不需要半日。我如一劍施展都天神煞凝成的雷虹,護城陣法就會城門處即刻撕開裂口。壓制此城其實在一個時辰內。
“來者何方妖邪!近城三百步者殺無赦!”城頭一個築基千夫長高呼。
我的手按在銀蛇佩劍的劍鞘上——宗門上京的車馬在中州第一座城就吃了閉門羹的話,日後不是要在中州城城繞道嗎!
大將軍長史李青蓮笑著按住我劍鞘,微微搖首。此人雖是文士,但我和他幾日晤談,頗有湖海豪氣。
“看在李兄面上,我不要你的糊塗同僚好看了。”我道。
禮部卿杜子美、李青蓮驅馬近城。禁軍指揮使姬忠黃也隨上策應。信陽城頭的郡兵先是向天鳴銃警告,然後從城堞向他們射擊雨幕般的連珠火銃。
姬忠黃驅金睛獸迎在李杜兩人前。他屈伸十指,每次彈指就在前方製造出數片團牌大的真空螺旋。密不透風的連珠火銃子彈一旦進入真空螺旋,就像陷入了淤泥靜止不動。兵卒們第一波射擊還沒有告終,姬忠黃等三人已經安然附在城門之下。
近百片團牌大的真空螺旋消逝。子彈剝落哆剝落哆地紛紛墜地。
禮部卿杜子美向城頭滿臉緊張的太守出示代表朝廷的節杖。
築基千夫長把節杖傳遞給太守,太守反覆端詳再三,向北方的朝廷方向叩拜。然後守郡的將士把護城陣法撤去一角,城門洞開。
我哼了一聲。
車馬魚貫進入三重城內。
“這些銅鐵還是能鍛造實用刀槍的。”柳子越一如往常,把田野麥穗般堆積的廢棄子彈毫不客氣地悉數捲入他的影中。
“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聖上所居被妖潮圍困,荊南道西不久還有邪魔之亂,朝廷敕令各郡文武嚴防邪魔伺機蜂起。我見諸仙長車馬雄壯,疑心妖邪幻化成官軍偷城。信陽城小兵弱,萬一誤事,我怕上負君命,下愧軍民。”
信陽的金丹太守王庭鴻陪笑,言語中無懈可擊。城牆上的守軍撤去一半,他另撥出五百軍健隨我們遊城。
與江南西道的禮遇大相徑庭:信陽郡城迎接兩宗車馬的人物稀稀落落,城中街坊一律關門歇業,一派蕭條景象。彷彿我們是賊寇入城,百姓都在躲藏避災。
地藏獅子傳我神念,要我用心傾聽腳下。我運起金丹耳識,聽到地下五六丈處有微弱和忙碌的人類活動之聲,數目有千——萬——十萬以上!
(“最深的地穴挖到了十丈以下。”)地藏獅子補充。
“百姓怎麼像老鼠那樣生活?!”我揚眉問信陽太守。
太守憂悒道:
“以往邪魔和亂軍攻城,地上城池如不足守,百姓只能避難地下。最早的地道可以追溯到太祖皇帝登基前。我在信陽二十年,其他事業無成,地道倒越挖越深了——方才我收到邪魔臨城的警報,告諭百姓趨避。仙長如需要百姓出迎,只管吩咐。”
“算了。”
我擺手。
“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沒啥好玩,兩位仙子姐姐一定心裡不悅得很——原小哥,我們快去下一座汝南郡城吧:那是八方輻輳的都會,聲色犬馬,應有盡有!”
姬傲劍粘乎乎地纏上我。
幾日接觸,我對這小孩子油然生出一股親切之感。他自小在蜜罐里長大,一片真心,全無城府。整日琢磨的盡是春宮豔情、遊戲鬥毆的風流事情——活脫是少年時候的我。傲劍的靈根比幼時之我還要卓異,大致和劍宗的秦宵彷彿。他修煉內資糧優渥,如肯用功,這種歲數早就該到築基了。只是心思盡是玩,練氣時還常常心散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