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煙升起來,撞到屏風上,作了水珠子,糊糊的,更加的瞧不清楚。
熊荊於留心對面的聲音,聽到的卻是谷老頭在罵人,缺斤少兩的,正計較著店裡夥計切豬肉的瑣事,隔了三道門傳進來,聒噪得叫人生厭。
熊荊於心下沒底,作了番躊躇,終是先開了口:“喂,喂——”
沒有回應。
熊荊於心下一驚,她怕那人已洗淨身子著好衣,趁她不備跑了,當下從旁邊拾了塊硬物,彈射出去。
破了屏風紙,啪的一下打到對面人的後背上,引出一聲慘叫。
熊荊於心下又驚又喜,透過破了的紙孔去看,正好看見季長風挺直了腰板,將手繞到後面,齜著牙去撫自己的後背。
那光溜溜的一塊肌膚上,生了好大一塊淤青,決是她熊荊於打的,跑不了。
這天日光很柔。
屋裡的水煙水霧升起來,像薄薄的一層皮。
日光包在裡頭,隱隱透點黃色出來,像塊富態的餃子,破了一處,流出點餡兒,混在金色的日光裡,又嫩又滑,看著十足的可口——
那便是少年的肌體。
熊荊於看得愣了。季長風一聲慘叫,才將她拔出來:“你做什麼啊——好疼的——”
熊荊於錯開眼去,咬牙道:“誰叫你不應我的,我當你使了什麼神通,自個兒跑了呢。”
“我只是睡了而已嘛。這太陽真舒服,還有這風,這溫水,哇塞,我在姑蘇也沒這麼享受過。”
“你姑蘇的?”
“是啊——剛剛不是和你說了嘛。唉?屏風上怎麼破了這麼大個洞——”
聽到季長風的話,熊荊於趕忙把身子背過去:“不許看!”
對面沉默了一陣,後便聽見淌水的聲響,似乎是季長風也將身子背過去了,很急促的樣子。
“我可是許了婚的人,你要敢偷看點什麼,我定剜了你眼珠子醃泡菜!”
“知——知道了。”很委屈的語氣。
熊荊於的事情,半個時辰前在豬圈裡頭,已經一五一十的告與季長風知曉了。
後面季長風便溫順了許多,給了她銀兩,陪她尋了估衣鋪,答應了不將她的女兒身洩與他人,否則自剜雙目,醃作川菜。
兩人行了這一路,熊荊於對季長風的為人倒也摸出個八九分。
老實是真:知她是個女的,便再不敢將目光往她身上放,雙手也繃直了,將衣服貼得緊緊的,行起路來頗有些滑稽。
因而決不用怕他做出猥褻的事情來,這才允他一同進到混堂裡。
然而也是個重金的主,聽他的口吻,許是幼時窮怕了,一分一毫都不敢輕易花費,定要細細的做在賬上。
銀兩給熊荊於搶在手裡,他本是心疼的,聽了那搶的緣由後,他便不再說了,也算作個心善的人。
只是臉上的神色到底沒掩飾住,明眼人輕易便瞧出他心底的不甘。
所以他也是純粹的,喜形於色,並無太多的城府。
熊荊於細細做了番思量,終是拿定了主意,簡簡喚了聲“喂”,後便直入話意:
“你——有空吧?陪我去戲水樓——走一遭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