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人的觀念是無時無刻不在變化的,但沐江澤覺得至少在當下,他是真情實感地如此認為。
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觀點,韓九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他是在自嘲,覺得自己自詡超脫又熱愛藝術,到頭來還不如一個商人看得開,放得下。
他由衷地對沐江澤說:“你還真是個有趣的人,要是我們以前認識,說不定還有機會能夠成為朋友,只可惜是在這種時候遇見。不過說實話,你這樣的觀念是比我更適合搞藝術的,我看得沒有你開。”
“我只是一個喜歡錢的人而已,藝術什麼的可是一竅不通,至於豁達什麼的我可不敢當,不過是虛長几歲看得開些而已。”沐江澤的閱歷是比韓九要豐富的,他看過太多事,見過太多人,以至於提前便老了心態。
在跟沐江澤一番洽談後,韓九可以說是想開了,也可以說是對於趕走林小小這件事更加執著了,他破天荒地讓護士把守在門外的林小小叫了進來。
時隔這麼多天在見面,林小小以為韓九是終於消氣原諒自己了,眼淚都快要淌下來。
可韓九雖然心氣和地說要和林小小談一談,說出來的話卻是殘忍地擊碎了林小小的夢境,他甚至不許她再牽掛他,是打定主意要做一個孤家寡人,甚至就這麼孤單地死去。
“我們以前就是一個錯誤,現在你已經糾正了錯誤,何必再走回頭路。”韓九的聲音很認真,他的目光落在林小小身上,是堅定而決絕讓林小小意識到這段感情真得已經沒有回頭了。
林小小知道自己這樣是很無恥的,但她情緒到了就顧不上考慮別的,對沐江澤的愧疚也就跟著到了腦後:“你是介意沐江澤麼?之前我是故意氣你的,我們倆之間根本是沒有什麼的。”
她語無倫次的想要解釋,與此同時也為之前的所作所為感到很後悔,如果再來一次,她一定不會那麼輕易就被小雯蠱惑了,只可惜這世上的太多事情都沒有如果。
“跟沐江澤沒有關係。”韓九直截了當地說:“是我已經不想活了,與其活下來當個廢人,或者要去求小雯,那麼我寧可在受太多痛苦之前就離開這個世界,至少那樣一來,我可以死得有尊嚴。”
這話一針見血地說出了韓九現在所面對的現實,他已經得了病,想要再回到之前幾乎是不可能的,與其苟延殘喘,倒不如當機立斷地死個乾淨。
林小小急得快要哭了,她想要勸韓九活下來,但又生怕話說得不好再刺激得韓九更厲害,只有站在原地乾瞪眼,她半晌才擠出來一句:“不會的,韓九,一定不會的,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即使你真得沒救了,我也會陪你到死。”
“那就隨你的便吧。”韓九早料到林小小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早早地也做好了二手準備,他在林小小高興之前立刻丟擲了準備好的計劃:“我會提前辦葬禮,到時候你可以來參加,但參加完葬禮我們就一刀兩斷,你當我真得已經死了也就是了。”
對於一個還沒有被徹底宣判死刑的絕症病人來說,這話實在是太過於不吉利了,但韓九原本就不是在意這些的人,他是無神論者,並且很有些想要踐行一番行為藝術的執念。
“葬禮我想按照我自己的心意來,不過我現在的情況,有些事情是無法親自去做的了,如果你非要陪著我這個必死之人耗下去的話,那不如來幫幫忙,就幫我一起把葬禮給籌備好吧。”
這話簡直是往林小小已經千瘡百孔的心靈上又給戳了一刀,她一想到韓九的葬禮看心痛得無以復加,更何況現在他要提前準備葬禮。
可崩潰歸崩潰,無法接受歸無法接受,既然是韓九的願望,那麼林小小就願意幫他達成。
“好,我願意幫你,韓九,不管你有什麼要求,這次我一定會幫你辦成,從此之後咱們就橋歸橋路歸路,再也不見了,至於你的葬禮,我也只參加這一次。”林小小邊說邊抹淚,她衣袖都溼了,說話時也咬著牙,是不想哭得太難看。
韓九以前是最看不得她這副樣子,下意識地就想要掏出紙巾安慰她,讓她千萬別再哭了,但此時此刻,他想到自己正扮演的角色,也只有硬碰硬似地說:“那就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