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九跟林小小談戀愛的時候就一直是甜蜜蜜地羨煞旁人,到如今走到這一步,任誰看了都感到唏噓不已,他們現在客氣得比陌生人還嚴重,彼此之間甚至有了幾分乙方跟甲方談方案的感覺。
只是,向來作為被委託一方的韓九這次卻是翻身農奴把歌唱,他成了提意見的甲方,而林小小則盡職盡責地完成了他提出來的要求,哪怕有些是在刻意刁難。
對於自己的這次生前葬禮,韓九簡直是當成了行為藝術在辦,他是騎虎難下不得不咬著牙提要求,但也算是勉強踐行了他作為設計師的理念,把自己有些反常態的美學觀念給體現得淋漓盡致。
韓九不喜歡太悲傷繁瑣的場景,給厭煩死後會被死者為大的觀念拖累,變成別人眼裡的十全十美的傳說中的韓九,他希望能死得真實一些。
在韓九的要求下,他的葬禮不用黑色,而是用他最喜歡的深藍色,至於哀樂悼詞也一概沒有,只請一位主持人把他寫好的文章念一念,權當是彌補沒有儀式的遺憾,讓大家有機會可以最後懷念一下他。
雖然韓九跟林小小都沒有過辦葬禮的經驗,但兩個人之間倒也算是頗有默契,一個將流程理得明明白白,一個將語焉不詳地話也能理解透徹,給漂漂亮亮地寫出了計劃。
在得知這兩個朋友之間的鬧劇之後,程橙頭疼欲裂,她萬萬沒想到韓九的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於是欲言又止地勸說林小小:“我說,你真得不考慮去找殯葬公司幫忙麼?韓九這多半是氣話。”
“不是的,他是認真的。”林小小不覺得程橙的是安慰,她盯著電腦螢幕上的流程單目不轉睛,順便還給聯絡著的可以出租音響的公司發了訊息。
程橙見林小小多半是沒聽進去剛剛的話,也不再阻止,而是也開始跟著操心起來,她表示不用這麼費心地租那些裝置,然後提供了公司里長期合作的音響師的電話,並且表示自己還可以提供室內工作人員幫忙籌備葬禮的內部裝飾。
這場面委實有一點荒唐,畢竟她們是在給一個還沒嚥氣的人籌備葬禮,但因為韓九的健康狀況每況愈下,倒也別有一番悲哀的感覺。
“沒關係的程橙,我自己可以。”林小小回絕了程橙的提議,她要自己幫韓九籌備葬禮,不容任何人的插手,因為這應當就是她同韓九最後的交際了。
程橙又怎麼會不明白她的心思,唯有嘆口氣之後便隨她去了。
回到家裡把這事說給了秦彥,程橙坐在沙發上仰天長嘯:“這對冤家真得是要命了,我是拿他們沒辦法了,秦彥,不如你幫我一人一棍子,把他們倆打暈了放一塊好好談一談吧,不然我們就真得要參加韓九的葬禮了。”
給她倒了杯檸檬水放在面前,秦彥相比之下看得很開:“就當是去看他的行為藝術展覽吧,機會難得,你也高興點。再說了,他們又不是沒有談過,但你看有用麼?”
“算了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是管不了了。”程橙端起杯子一飲而盡,這才覺得氣稍微順了點,她只希望林小小跟韓九不要再出什麼么蛾子了。
電話是傍晚時分打來的,程橙接起來的時候右眼皮直跳,然後話說了沒幾句就直奔醫院。
林小小似乎因為操勞過度和中暑,突然暈倒在了路邊,幸好有好心人報警,這才把她就近送到了醫院,那裡恰好有相熟的醫生,便立刻給程橙打了個電話,讓她這個朋友前去看看情況。
邊感嘆自己是烏鴉嘴,邊一路小跑進了病房,程橙見林小小額頭上敷著冰袋,人也氣息奄奄的,頓時又好笑又好氣,連數落她都給忘了。
“林小小,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大熱天的你下鄉就算了,怎麼還是騎著腳踏車?你難道不知道打個車麼?”
方才,程橙已經在電話裡聽警察說了簡短的經過,林小小是昏迷在鄉下小路上的,她當時身邊還有一輛歪倒了的腳踏車,都被曬得蔫蔫的。如果不是當地民風淳樸,路過的農民又好心報警,她甚至可能會因為中暑脫水而死。
“我去找一種花,聽說這個季節的市裡只有那一片的鄉村有人種植,而且是土路不好走汽車,所以就找了輛腳踏車去了。”林小著,溼潤的睫毛微顫,她吸了吸鼻子,讓程橙心軟成了一灘水,不好意思再責問她。
但林小小卻是自己承認了,她還掛念著那種沒找到的花,心心念念地重複著韓九的描述:“是一種開花之後只有枝幹的藍色花朵,沒開花的時候葉子小小的,就像鈴蘭一樣,我查了一下資料......”
“等等,你現在還想著給他找花?”程橙真想撬開她的腦袋看看這小腦瓜裡都是什麼,簡直是除了韓九就不知道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