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闆年歲有些大了,鬍子也有些發白了,若不是穿著素色衣衫,旁人還以為這便是天上月老轉世做了凡人的呢。
他啊,是靠做花燈為生的,是打小的手藝了,做過的花燈無數,見過的人也是無數,每年都在這裡擺著攤子,守著花燈,看著前人後來,來來往往,走走停停,熱熱鬧鬧。
“你這老闆真是有趣,”黑衣墨杉的男子輕笑了一聲,看向一旁自己家的公子一臉孤冷深思的撥弄著手中剛才那盞花燈,遲遲不肯放手,眼中竟然露出絲絲遺憾之色,應該是很喜歡很喜歡了。
他家公子生性淡漠,對什麼都是淡淡的模樣,素來很少對某樣東西流露出什麼特別不捨的情感,今日還是頭一回見到,物件竟然還是一盞在他看來平平無奇的小花燈。
黑衣墨杉的男子不忍看到他家公子這般模樣,斂了斂笑容,一本正經的問道,“老闆,還有多的嗎?”
“花燈是送給心愛的姑娘的,既是放在心尖上的姑娘,怎還會多?”老闆笑了笑,繼續說道,“我家的花燈每一個都是獨一無二的,並沒有第二個多餘的,”老闆這般回答道。
看來是沒有多的了,再看老闆這個固執倔強的樣子,看來他家公子今日是鐵定得不到中意的花燈的了。
這時老闆開了口,說道,“這位公子若是真喜歡,不如去問問那位姑娘,看她願不願意給個人情,轉贈於你,也算全了‘得到’二字的願,”然後就不由分說的指了指前頭的方向,“就是前頭那位紅裙白紗姑娘,”看老闆的模樣應該也是心中不忍吧。
白衣華服的男子順著那方向轉頭望去,看到的是一個曼妙的背影,紅色羅裙,在人群中顯得有些突兀的耀眼,白色薄紗,又顯得不那麼明晃晃的奪人眼球,淡雅低調,或許是冥冥之中的註定回首相遇,那個姑娘也回過身來,但看向的並不是他那個方向,只是一秒,便又轉身回頭,然後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了。
輕紗遮面,看不清正臉,只有一雙眼睛清清楚楚的映入他的視線,星星點點,乾淨純粹,頭上沒有一點珠翠,卻格外的美的動人。
華燈初上,環城河畔,轉身的那一回眸,真的很美。
很多年後,他竟也痴痴狂狂的追著這一副看不清面容的影子,久久不能罷手,日日思念。
“公子,要不要我去追了她來,”黑衣墨杉的男子在一旁小聲說道。
“不必了,”白衣華服的男子擺了擺手,眼中的落寞很深很深,低下了頭輕輕的說著,“左右也不是意中人,亦沒有中意的花燈,”更像是在對著自己說道,下了什麼決心似得。
“什麼?”很顯然,身旁的人沒有聽見,或者說聽見了但沒有聽得很清楚,又或者說聽得很清楚但又不敢相信。
“我們還是早些回府吧,”白衣華服的男子最後看了那一盞依然放在原處的花燈,對身邊的人說道,然後轉身往另一個方向離去。
而另一邊,等在原地的藍衣女子看到熟悉的身影,趕緊迎了上去,看女子滿眼的笑容,便也高興的問道,“少主,可有看到自己喜歡的花燈?”
“當然,”女子一臉驕傲的模樣,很是滿足。
“好看嗎?”藍衣女子也是
一臉的好奇,繼續問道。
“好看,”女子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滿滿,眼睛裡像是能夠看到星星一般。
藍衣女子也點了點頭,她玩的高興就好,然後繼續說道,“少主,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算路程,到了天也該黑透了,長老怕是會怪罪的,”
“好。”女子點了點頭,一口應道。
然後兩個人互相挽著手離開了,一路上都是歡聲笑語。
在他們各自離去的時候,天上放起了焰火,璀璨奪目,很是好看。
晚上,女子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便同一旁睡在地上陪著她的人聊天,問道,“藍汐,你知道南都城有個習俗嗎?”
“什麼?”那個被喚做“藍汐”的女子睜開了眼睛,疑惑的回道。
“元至佳節,花燈贈人,是為男女兩廂情好,”女子撥弄著床簾上的細穗,這般說道。
“這個我知道,所以剛才街上才會有那麼多成雙成對的佳人,熱熱鬧鬧的,”藍汐說道,語氣裡滿滿的睏意下的隨意答道。
躺在床上的女子又接著問道,“可若是一盞花燈同時被兩個人看上了呢,那他們還會幸福嗎?幸福的又是哪一個呢?又或者是說,花燈娘娘保佑的是它原來的主人的姻緣幸福呢,還是後來得到它的那個人的呢?”女子說這話的時候,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努力的回想起,記憶中該有的那個人的模樣,卻始終記不起來。
可不管如何,她都希望,花燈娘娘保護著的幸福是能讓所有人都幸福的幸福,一個人的幸福太孤單,若是隻讓她一個人才能得到的幸福,她定是不樂意的,而若是隻剩下她一個人的不幸福,也一樣的孤單,所以她也不會願意。
藍汐聽得有些不明所以,“恩?”
“沒什麼,”女子的語氣像是突然失了興致。
“少主還是早些睡吧,”藍汐說道,便翻了個身子,熟睡過去了,今日陪她鬧了一天,確實是有些困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