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燁的幻影立於白珞眼前,黑色的衣衫之上饕餮巨獸在他身後若影若現。白珞就好似溺水的人緩緩浮出了水面,眼前景象在一片模糊中漸漸有了顏色。
坍塌的宗祠之中落滿了塵土,那塵土混著鮮血成了一灘淤泥,那淤泥之中沒有一具完好的軀體。白珞心裡“咯噔”一跳,全然不知自己做了什麼。
她只記得她在山中召喚出山神,破開懸崖峭壁見到了那半人半狸的女人。
那半人半狸的女人與魔族男子還有一眾女子躲在那峭壁之中,一臉驚恐地看著白珞。白珞緩緩踱步走進破開的峭壁之中。
那峭壁之中的景色尤為奇怪,竟像是一座完整的宮殿埋藏在了山中。那樑柱的紅漆雖然斑駁了,但仍能看出往日的輝煌。樑柱之下是刻了祥雲飛鶴的青石板。看著模樣竟像是道觀。只是這道觀又與尋常道觀有所不同。尋常道觀中有八卦等物件,這到道觀中除了祥雲飛鶴紋和一個巨大的紫金爐鼎,又沒了別的像道觀的東西。
白珞似乎被這山洞中的物什吸引,只顧打量著四周連眼前躲在紫金爐鼎後的人都忘了。
那半人半狸的女人見白珞心思不在他們身上,悄悄挪動了一下。她才動了一下,便被身旁的魔族男子一把拽住。那魔族男子輕輕搖了搖頭:“司澗別去,這人我識得。”
白珞聽見魔族男子的話語這才低頭看了他們一眼:“你認得我?”
那魔族男子將半人半狸的女人藏到身後:“趙猙見過監武神君。”
司澗一聽“監武神君”四個字頓時臉色一白:“你是……你是……”
白珞並不答司澗,反而指著那紫金爐鼎問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何會有這麼一個紫金爐鼎?”
趙猙將司澗護在身後:“這裡原本是一處古時帝王墳冢。那帝王畢生追求長生不老之法,入葬後便將紫金爐鼎一併封進了墳冢裡。”趙猙偷偷看了白珞一眼,指了指自己身後那墳冢的深處:“神君站的地方原是這墳冢最深處的,若是從那入口進來,便能看個真切了。”
白珞點點頭,難怪這裡像是道觀,卻又沒有八卦等圖案。白珞此時才看向那半人半狸,名為司澗的女人:“那你又是誰?”
不等司澗回答,趙猙趕緊替她說道:“她原是霧靈河中的河神。”
“原是?”白珞眉毛抬了抬。
趙猙咬牙道:“那霧靈村人因……”趙猙說道此處竟然說不下去了。反而是司澗坦然地說道:“他們嫌棄我模樣醜陋,將我趕出了村子。”
白珞蹙眉道:“你是河神,他們竟然將你趕走?”
司澗冷笑道:“那霧靈村的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不做?我不過是一介小小河神,他們又怎會懼我?這霧靈村原本是沒有人的。這村裡的人祖上是一幫藏在山裡煉製丹藥的人。初時他們煉製的丹藥多數不成功便將廢掉的丹藥倒進霧靈河中,一時間霧靈河水都被染紅成那血水一般。霧靈山中的生靈如此死去了一半。”
“他們居於霧靈村中,除了煉製丹藥便是依靠狩獵為生。飛禽走獸棄山而去他們便沒了食物,開始往這山上尋來。霧靈山原本是風水寶地,埋葬在此的皇陵就有很多,皇陵中藏有許多寶藏和秘方,霧靈村人如獲至寶,尤其是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座皇陵。”
司澗推開紫金爐鼎的蓋子:“神君可知這霧靈村人曾經都用什麼煉丹?”
白珞皺眉走近那爐鼎,一股腐臭血腥之氣便從爐鼎中鑽了出來。白珞生出兩根手指輕輕搭在爐鼎之上,爐鼎中腥紅的粉末頓時揚起。白珞心中劃過一絲噁心,驀地將手收了回來。
司澗譏諷一笑:“想必神君是看到了。這爐鼎中不是別的,正是嬰孩骨骸。他們在這陵墓之中最初他們用鳥獸的幼崽,將這山中鳥獸屠盡。後來便用自己的嬰孩。如此幾十年,這般喪盡天良之人終於算是有了報應!”司澗臉上閃過一絲快意:“這紫金爐鼎之中積了太多怨氣孽債,一次不慎一個人打翻了紫金爐鼎,那濃煙便在這陵寢裡散開。在陵寢中的人無一人生還!不僅如此,這濃煙從山中沉了下去,蔓延進了霧靈村,過半數的霧靈村民都在這場災禍裡喪生。”
白珞疑惑道:“那現在山下又是什麼人?”
司澗眼中閃過一抹恨意:“那霧靈村中有幾個從那場災禍裡逃脫了。他們去了村外不知何處娶妻生子竟然世世代代又多了這許多人來。幾十年了霧靈村都沒人回來過。就在三年前,幾十個人從山外找到了這霧靈村。那霧靈村裡一地的屍首都化作了白骨,那些人竟然絲毫不懼。”
白珞皺眉道:“他們便是那霧靈村的後人?”
司澗點了點頭:“起初我也是不知道的。後來我的狸兒悄悄進了村子,見那些人將霧靈村一地的屍首堆進宗祠,又在宗祠外立了牌位才知曉。”
司澗說著話,自那墓穴深處,一直狸妖緩緩走了出來。那狸妖身形頗像人,好似長了張狸貓臉的人在朝著白珞爬來。那狸妖有些懼怕白珞,對白珞也存著敵意。狸妖依偎在司澗身旁,對著白珞呲著牙但卻不敢再靠近一步。
司澗輕柔地在狸妖頭上揉了揉:“這些狸兒是我養大的,比別的走獸也要聰明些。他們躲過了霧靈村的屠殺卻不肯棄我而去。但這山中已經沒了食物,那山泉水裡有也有毒。這些狸兒只能以那些廢掉的丹藥為食,飲那有毒的山泉。久而久之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也多虧了這些狸兒,那些畜生不敢上山,我們才有地方躲藏。”
白珞沒想到那些山野莽夫竟然做出了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她皺眉看著那些縮在角落的女子,心中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那這些女子?”
“這些女子?”司澗譏諷一笑:“讓監武神君好好看看。”
那些女子樣貌可憐,一個個低著頭只敢偷偷抬起眼皮看白珞,終於其中一個人鼓起了勇氣,將自己的衣衫揭了開來。
趙猙轉過頭去緊盯著山洞牆上的空無一物的一角,不挪開半分。
那女子脫下衣衫,便是早已見慣了妖魔鬼怪的白珞也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來。那女子肚腹鬆弛,肚腹上竟有好幾道疤痕。那些疤痕重重疊疊,血肉外翻。血肉乾了黏在一起癒合了,翻出血肉便在肚腹上留下兩道好似風乾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