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鬱壘坐在那有些瘮人的宗祠裡,身上的寒症讓他不停地發著抖。雖然他極力剋制,但是緊咬的牙關還是出賣了他。
他沒想到的是這困魔陣竟然這麼厲害。在孫天師剛畫好睏魔陣時,許是白珞同在陣內,鬱壘還不覺這困魔陣有多厲害,但白珞一出困魔陣,鬱壘便感覺一陣鑽心地疼。
那地上的鐵鏈繞在困魔陣上。隱隱有火光裹挾在鐵鏈之上,只要鬱壘一靠近立時便會被這困魔陣給卸去一身赤靈流,就像一個肉體凡胎一般被焚了去。
鬱壘長長的睫羽垂下,只覺得自己恐怕是小看了孫天師,心中不免擔憂起來。若這孫天師當真有本事,先前那些懦弱都是裝的,難道他是想對白珞有什麼不利?
宗祠的大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孫天師自宗祠外走了進來。他繞著困魔陣走了一圈,捻著下巴上那一撮小小的鬍鬚對著鬱壘仔仔細細地大量著。
鬱壘不由地蹙了蹙眉頭,你孫天師的目光讓他十分不舒服。孫天師看著他竟就像是在看一隻待宰的羔羊。
這眼神讓鬱壘想起自己曾在修羅場時的日子。那時他的敵人在他動手之前也會用這樣的眼神打量他。
孫天師看不出鬱壘的深淺,便站在困魔陣外俯了俯身。沒想到鬱壘竟然抬起眼皮淡淡掃了他一眼。孫天師駭得跳了一下,腳尖竟然沒站穩一下子踩在了困魔陣的邊緣。地上的鐵鏈動了一下,擦在地上發出一聲“咔嚓”地輕響。
鬱壘低下頭,那鐵鏈擦過地面將困魔陣的邊緣擦去了一小塊。
孫天師退出困魔陣,左右張望了一下見沒人,用腳尖將鐵鏈勾勒回來。只是那困魔陣被擦去的一快就好像是裂開了一道口子。孫天師皺眉盯著困魔陣,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沒捨得咬破自己的手指再放些血出來,而是順著困魔陣抹了抹,將那困魔陣囫圇合了個圓,又躡手躡腳地走了。
鬱壘冷眼看著孫天師一番操作再退出祠堂。那緊咬的牙關逐漸放鬆下來。原來……這孫天師真的只是個棒槌。
鬱壘閉上眼睛,引著赤靈流沿著經脈執行,寒症逐漸被壓了下去。正是閉目打坐之時,忽地傳來一聲“噠”地輕響。鬱壘半睜開眼睛,自那宗祠最深處一顆圓滾滾的骷髏頭滾了出來。
那骷髏頭兩個眼洞黑洞洞的,一張嘴好似像兩側裂開在笑著。那頭顱“骨碌碌”滾在鬱壘腳邊,那宗祠深處,骨骼相撞的“咯咯”聲音不停地響起,好似那宗祠伸出的枯骨就要爬出來一樣。
鬱壘眼皮微微抬了抬掃了一眼那滾落腳邊的骷髏頭,復又閉上了眼睛,自顧自地繼續運氣。
這番情景若是落在別人眼裡定會駭得三魂去了七魄,但這比起魔界來說實則是小巫見大巫。鬱壘運著赤靈流,自己的手臂總算有了些力氣能夠動彈了。他的右臂上一隻饕餮若影若現。
剛把赤靈流執行了一個小周天,又是幾個骷髏頭顱滾到了鬱壘的腳邊,甚至有一顆不偏不倚地撞向了他的腳踝。鬱壘眼睛未睜開,動了動腳踝將那顆骷髏頭顱又撥遠了些。
赤靈流再走過一個小周天,那宗祠的屋頂上塵土簌簌落下,落了鬱壘滿頭滿臉。鬱壘嘆口氣終於睜開了眼。這一再地打擾,赤靈流是運不成了,好在手腳已能動彈,只是還用不了九幽冼月。
鬱壘將肩頭的塵土拍落,屋頂又是塵土簌簌落了下來。鬱壘蹙眉往外望去,這動靜感覺不太對勁。一瞬間那宗祠深處的枯骨“咯咯咯”動了起來。那些散落在他周圍的骷髏頭骨更是牙關一張一合笑了起來!
鬱壘有些驚愕地看著那些頭骨。顯然這是人的頭骨不是魔的。哪有人的頭骨都成了這樣還能動的?鬱壘定了定心神,發現不是那頭骨動了起來,而是整個大地開始震動起來!
那宗祠中的牌位一塊一塊砸了下來,那些骷髏頭骨更是在地上不停地跳動著!
“嘩啦”一聲,一群霧靈村的村民衝了進來。他們一個個臉色慌張,看到自己滿地的“祖宗”更是驚得眼睛鼻子都扭曲了。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應驗了應驗了!霧散天裂,天開始裂了!我們完蛋了!”
那村民一邊嚎著一邊往外跑,不巧一腳踏在自己祖宗的頭顱上猛地摔下去,摔了個頭破血流,那模樣比鬼也好看不到哪去。
鬱壘抬起頭看著宗祠之外。宗祠的屋頂塌了好幾塊,月光自屋頂落下將這常年不見天日的宗祠照亮了些,也將宗祠中的腐朽氣息驅散了些。
那山間被霧遮去一半,濃霧之下暗綠色的樹頂似波濤一般洶湧。
鬱壘一陣頭疼,與其擔心白珞,不如先擔心這些霧靈村的莽夫。他果然不該把白珞仍舊當做那個失了靈珠手無縛雞之力的白燃犀。老實說起來,當初白珞就算是沒了靈珠也能用一柄彈弓把人從劍上打下來。
山頂的石頭滾滾而落,霧靈村雖然沒有被碎石壓住,但那自山頂落下的塵土也讓霧靈村一片狼藉。那孫天師雖然是個棒槌,但也回過了神來。他跑進祠堂一把拽住鬱壘:“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們!”
鬱壘皺眉看著孫天師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右臂的饕餮幻影立時便要像孫天師咬去。孫天師駭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鬱壘眼中殺意驟現,眉宇中的戾氣愈發濃烈:“這困魔陣是誰教你的?”
孫天師慌慌張張向後急退數步:“這困魔陣是我祖上傳下的絕學。”
“你祖上?”鬱壘狹長的鳳眼冷冷看向孫天師:“若是說實話本尊或可饒你一命。”
孫天師聽見鬱壘自稱“本尊”心中頓時“咯噔”一跳。
“孫天師!孫天師不好了!山頂裂了!”
孫天師的腦子終於清醒了一瞬,知道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可事已自此,他已經是騎虎難下,無路可退。他坐在地上向後掙扎,手上頓時碰到一截冰涼的鐵鏈。他忽然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將鐵鏈拿在手中就向鬱壘撲了過去。
鬱壘身上寒症還未散盡,一時躲閃不及竟然被孫天師用鐵鏈鎖住了。困魔陣雖破,但那鐵鏈上的法力卻還未散盡,鐵鏈一落在鬱壘身上,便如同長著刺的冰稜穿透了他的皮肉直刺向他的骨髓。一瞬間鬱壘的骨頭頓時劇痛難忍。
身上的赤靈流被壓制,那些被他吸去的異鬼煞氣頓時在體內衝撞了起來。黑色的紋路慢慢爬上了他的臉頰,像是生了倒刺的荊棘往他右眼蔓延而去。
孫天師一見那鐵鏈生了效,片刻也不敢多耽誤,將鐵鏈又在鬱壘身上繞了幾圈,將他拖拖拽拽地的拖入了祠堂最深。
孫天師大喝一聲:“點火!”
一個花白鬍子的村民走了過來:“孫天師,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做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