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住我,目光誠懇,還有心調侃自己。
“看來以後要吃軟飯嘍。”
“你真不介意?”
我問。
他並不說話,但那晚躺在我身邊,他睡得奇香,我睡得奇差,身上像突然間背上沉重的枷瑣,腦袋裡似有千軍萬馬,陡覺肩上責任重大,生怕哪個不小心,做錯一個決定而導致全軍覆沒,或產生什麼重大損失,那樣一來,我不成千夫所指才怪。
我先前還懷疑過張若雷是否真心那樣大度,但那一晚上下來我終於明白,原來卸下一身責任,還真是無債一身輕。
身擔重責那一個,外人看你風光無限,但每日兩隻眼睛睜開你就要不停盤算,營謀算計,在商場上跟人敵退我進,再跟自己員工鬥智鬥勇。沒人是你真正的幫手,大家都在看著你。成,說你領導有方。敗,說你無能懦弱。成,他們大吃大嚼也不會對你感恩戴德,只會覺得你是嗜人血、吃人不吐骨頭的資本家,把他們的心血、利潤全部都盤剝了去。敗。人家才不管,操你家、滅你門也得儘量挽回自己的損失。
我曾見不少新聞裡,老闆沒錢開工資,員工群情洶湧,最後把老闆的店給操了,連一盒牙籤都不放過。
當老闆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你再也聽不到一句真話。
種種所有都成我憂心忡忡、難以成眠的好理由。我以為張福生因何出此下策,原來是想讓自己兒子輕裝上陣啊。
我翻了個身,靜寂室內一片烏黑。今天晚上有月亮,但不透光的窗簾見不到一點月光的妖嬈。清冷月輝籠罩大地,這些免費的自然恩物卻被愚蠢至極的現代人拒之門外,實在是有點暴殄天物。
睡不著,我輕輕翻身披衣下床,一個人踱至客廳,這空蕩蕩的屋子裡一到夜裡愈顯冷清寂寞,空餘房間一多,人氣不旺,四周便顯空蕩。有一回我甚至在這間屋子裡聽到自己的回聲。
餘音繞樑,這當然是漂亮的說法兒。有更扎人心
的,是隻有牆壁無聲與我應合。那幾天,我一想到那空洞而蒼白的回聲便心生恐懼。原來我那樣害怕孤獨,而人在高位,難免孤獨。思及此,更不由緊張。
坐下沒一會兒,張若雷出來。
“怎麼?睡不著?”
他拿起煙,我阻止了他。
“少抽點兒。”
他並沒抗議,只頭枕沙發,用手搓了兩把臉,直到把兩頰面板搓熱。
“舒服!”
他喃吼。隨後坐正身體又將兩手十指交叉枕於腦後。
“別想那麼多。”
他兩腿筆直叉開,目光直視虛空。
“有我呢!”
我嘆一口氣。
“你爸這是趕鴨子上架呢。我倒不怕別的,你看會上你大姑和蕭晗他們的反應。我有兩重擔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