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灶間裡胖廚子帶著大小夥計和幫廚們,正是忙著把準備好的爽口冷盤裝盤兒。三間碳坑上架著的全羊也已經烤好大半,木罕奔波在三隻烤羊之前,不時刷著醬汁,呼和著小夥計幫忙翻轉羊身。
他們旁邊的那半截棚子裡也是排了一溜兒鐵箱子,六個小夥計一手搖著蒲扇吹紅炭火,一手翻轉著肉串兒,不時撒些調料粉末,陣陣肉香順風飄出多遠。
眾多食客一邊喝著茶水一邊翹首盼著上菜,不過片刻功夫,喜洋洋的招牌吃食西疆羊肉大串就被送了上來。眾人紛紛抄起一串拿在手裡細看,只見細細的鐵釺子上串了六七個葡萄粒大小的羊肉塊兒,經過炭火烘烤,肥油已是半化,瘦肉卻是半焦,兩廂摻雜在一處,上面又撒了細細密密的芝麻、辣椒麵、細鹽和一種不知名的草末兒碎粒。當真是金黃油亮兒,看著就引人垂涎不已。
有那性急之人已是一口就擼了半串進嘴,燙得吸氣同時又覺滿口都是辛辣鹹香,不油膩又鮮嫩,當真是與平日所食那些精細菜色不同,絕然的異域風味。
“唔,好吃,好吃!”
“就是,沒想到羊肉烤過居然這麼出彩兒。”
“這調料里加了什麼,味道真是特別。”
聽得眾人的誇讚,陳老掌櫃等人心下都是暗暗鬆了口氣,臉上的笑也更是燦爛了三分。什麼吃食都是,自己覺得好不成,要抓住食客的心才是真正的好。
樓下這般吃著,香氣飄到了上面,那三個包間裡的貴客們可是有些坐不住了,有個年輕書生搖著扇子笑問剛剛進門的方傑,“博雅兄,你到底準備了什麼好吃食款待我們,該不會學那吝嗇張以肉香待客吧?”
吝嗇張是城裡一個有名的吝嗇財主,家裡有客上門,他不捨設宴招待。於是就帶了客人坐在自家院牆下,就著隔壁人家灶間飄出的肉香喝粥吃鹹菜。客人惱怒自然就把這事兒傳了出來,多少年裡都被老少百姓當做笑談提起。
眾人都是哈哈笑著附和打趣,還沒等方傑開口應答,就聽得樓下響起陣陣驚呼之聲。很快前後一排六個小夥計,兩人一夥兒抬著一張長方形的鐵絲網就蹬蹬上了樓。
那鐵絲網編的不算細密,中間固定著一隻不到二尺長的裸羊,此時已是烤的通體金黃,偶爾有油脂受不得震顫,輕輕滴在地板上,濺起一陣陣焦香之氣,惹得一眾自持身份的府官和商賈、秀才們都是極力忍著才沒有拼命咽口水。
方傑也不囉嗦,直接吩咐小夥計們執刀分割羊肉,一塊塊送進眾人的盤子。自然,皮酥柔嫩的羊肉一入口,立時得了眾人的高聲誇讚,直道今日來得太值得了。
樓下大堂眾人眼見那黃金烤羊抬上樓,再瞧著手裡的大串羊肉就覺味道差了三分,也不知道是誰帶了頭兒,一鬨聲的嚷著也要買只烤羊嚐嚐。
陳和早有準備,打躬作揖同眾人說起那“三羊開泰”的規矩,末了又道,“今日的三隻黃金烤羊已是招待貴客,實在分不出。若是哪位客人想要品嚐,倒是可以先行預定明日的三隻。”
眾人一聽這話,自然立時高聲爭搶起來,完全不顧那一隻烤羊就要十八兩八錢銀子的高價。一時間酒樓上下都是熱鬧非凡,直讓一眾忙得腳不沾地的小夥計和廚子們笑得驕傲又歡喜。
待得晚上天色將黑之時,蒲草接了東子送回的訊息,自然也跟著笑開了臉。她當下就指揮著桃花燒火、春妮切菜,然後親自踮著傷腳炒了四個熱菜、兩個冷盤,劉厚生幫忙去蔣叔蔣嬸子,連同東子一起,眾人團團圍坐在一處慶賀酒樓開業,生意興隆。
眾人平日裡都是熟識,也沒有多客套,說說笑笑、吃吃喝喝,極是歡快。末了劉厚生和蔣叔、東子喝得半醉,晃晃蕩蕩走去村口找村裡人閒話兒。蔣嬸子幫忙拾掇了碗筷,又給蒲草推拿腳踝,重新上藥,難得笑著保證她後日去李家之時必定不耽擱走動。
蒲草很喜歡這沉默寡言卻極有能耐的老太太,笑著謝了她,又拉著她說了好半晌閒話才送她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