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兄弟,你說說蒲草這丫頭是不是犯傻?她把菜賣給白雲居一次才得十兩銀子,人家孫掌櫃出到二十兩,她還死擰著不肯答應。
我雖然平日裡行事有些差錯,但我這次可是沒有半點兒私心啊。就想著那青菜若是多賣些銀錢,將來供著貴哥兒讀書出息人或者桃花嫁個好人家,我有一日到了地下見了大哥大嫂也有個交代。
可是蒲草不知道起了什麼壞心思,就是不肯答應。她這不只是攔了我們張家的財路,也是全村鄉親的財路啊。”
屋裡眾人聽了他們的話,都有些驚疑不定。大夥兒都不是傻子,自然不會相信張二那番沒有私心的表白,他們想不明白的是蒲草為何不願賣高價,為何要把白花花的銀子往外推?
孔五爺第一個繃不住問出口,“蒲草啊,按理說你那青菜多賣銀錢是好事啊,你怎麼不同意?”
蒲草面色仿似有些為難,沉吟一下就扭頭看向身側的張貴兒,溫聲說道,“貴哥兒,這事你從頭到尾都看在眼裡,又是受過聖人訓誡深明事理,不如你替長輩們解解心疑,我進屋去尋了字據出來。”
張貴兒本就是清高又古板的性子,自然見不得眾人因為銀錢背棄信義,更何況這事還關乎著他們張家的聲名。所以一聽嫂子如此吩咐,立刻就點頭應下了。
一待蒲草起身進屋,他立刻上前兩步仔細道出事情原委,末了還大聲誦讀了一篇信義之言,恨不得立刻化身孔聖人,徹底點化這些愚昧鄉親才好。
蒲草站在屋裡從頭聽到尾,心裡難得誇讚,關鍵時刻,這古板小子還是有些用處和擔當啊。
這般笑罷,她就推門出去把手裡的契紙遞給里正說道,“大叔,我沒讀過聖人之言,自然也不懂太多大道理。但當初與白雲居寫下的契紙可是明明白白,若是違揹我們張家就要吃官司的。
這些暫且不說,如若我把青菜轉賣,白雲居必定鬧得整個翠巒城都會傳遍了。到時候人人皆知我們南溝村人忘恩負義,鄉親們以後要如何抬頭做人,後生和閨女們如何婚嫁?就是明年秋末種菜時,一時手頭不寬綽怕是也沒人再敢幫扶一把了。”
眾人先前聽得張貴兒那些大道理,雖然也覺轉賣有些不好,卻還是捨不得那些白花花的銀子。但此時蒲草幾句話就把這事扯到他們頭上,事關家裡兒女、事關明年發財大計,他們立時都清醒過來了。
人所皆知,建一個菜棚子最少要用去十幾兩銀子的本錢。南溝村四十幾戶人家,能夠一口氣拿出來這麼多銀子的簡直屈指可數。所以大部分人家夜裡睡不著的時候,都盤算著要學學蒲草的法子。
若是南溝村真在城裡傳出忘恩負義的名聲,那還有哪個酒樓敢投銀錢給他們建菜棚子啊。
“蒲草說的有道理,這菜不能賣!”
“對,對,不能賣!咱們村子雖然窮些,但也不能做忘恩負義之事。”
“對,讓人戳了脊樑骨,以後可沒臉出門了。”
眾人心裡琢磨明白了,立刻紛紛出聲支援蒲草。
里正和幾位老爺子互相對視一眼也是點頭贊同,畢竟青菜是張家種的,多賣了銀錢不但分不到各家頭上,反倒帶累的村裡人跟著臭了名聲,這樣出力不討好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做的。
里正拍了拍桌子示意眾人安靜,然後沉聲說道,“蒲草是個明事理的,沒有被銀子迷了眼,反倒事事替村裡打算,大夥兒可都要把這份好意記心裡了,以後誰若是欺負他們一家,南溝村兒絕對不容他!”
“里正放心,我們都記著呢。若是有那不長眼的,大夥兒吐口唾沫也淹死他了。”
“就是,除了那不開眼的,村裡誰不說蒲草心眼好。”眾人嘴上齊聲附和著,那眼角卻各個都瞟向張二一家,直嚇得張二把身子往後縮了又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