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鐵青的里正帶著幾位同樣惱怒的老爺子,後面還跟著大群的鄉親們魚貫進了屋。
蒲草和陳家等人趕緊起身行禮,張二則是徹底傻了眼,心裡實在想不明白他為何這般倒黴,剛剛拍著胸脯說句硬話就被正主兒聽個一字不差!
里正擺手拒絕蒲草讓出的主位,帶頭坐到了下首,轉而高聲說道,“蒲草,你是張家的當家人,這主位就是你坐!我看以後還有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的敢說二話!我們南溝村容不下那不敬尊長的牲口!”
幾位老爺子也是點頭道,“誰敢不遵里正的話,就滾出南溝村!”
春妮早早端來幾個陶碗,蒲草親自倒了熱茶捧給里正和幾位老爺,低聲說道,“天寒地凍的時候,又勞煩長輩們走這一趟,實在是不應該。但無奈家宅不寧…”
說到一半,她就收了話頭兒轉而輕輕嘆起了氣,臉上三分無奈七分慚愧,直把一個懂禮孝順的小輩兒遇到厚顏長輩的委屈表現的淋漓盡致。
里正和族老們本來就因為自身威信被藐視而惱怒,又被蒲草這般輕飄飄澆上一瓢熱油,心裡的火頭兒就立時竄上了房頂。
李四爺重重墩了兩下手裡的柺杖,訓斥道,“張老二,你這是第幾次跑來吵鬧了?你是不是把長輩們的話當放屁了,你可真是能耐了,南溝村放不下你這尊大佛了,是不是?”
“就是,你們這一家子老少偷雞摸狗、無惡不作,簡直是沒一個好東西!村裡人一直念在多年相處情分不好多說,沒想到你們居然還翹了尾巴了!明日就給我滾出去!南溝村怎麼養出你們這家目無尊長的狗東西!”孔五爺是個暴脾氣,說話可沒那麼多大道理,出口就是一頓臭罵,卻讓眾人聽著都覺極是解氣。
張二這半會兒被訓斥的腿都軟了,也顧不得後悔剛才口無遮攔,趕忙頂著眾人的白眼幾步竄上前,打躬作揖的告饒,“長輩們都消消氣啊,我剛才也是一時話趕話兒胡說幾句,可沒有不尊長輩的意思啊。這…這…”
他心急之下就想找個人背黑鍋,正好瞧見最前面的蒲草,於是高聲攀扯道,“對,對,都是蒲草這死丫頭故意引著我往偏處說!長輩們可不要被她騙了啊!這丫頭慣會在人前裝賢良,然後背後就對我們一家子下死手啊。剛才狗剩兒還捱了他一頓打,長輩們可要給我們一家做主啊。”
他說著就拉了一身狼狽的兒子出來當證明,可惜眾人看著狗剩兒縮著脖子的委屈模樣都覺痛快又解氣,哪有半點兒同情之心。甚至孔家有個嬸子還嘀咕了一句,“早這般教訓一頓,村裡人也少受些禍害!”
站在一旁跟著裝委屈的張二嬸聽了這話開口就想回罵,卻被張二緊緊扯了袖子,她只得拿了眼神當刀子恨不能剜下那嬸子身上一塊肉解解氣。
“哼!”里正把他們一家的神色都瞧在眼裡,臉色更冷,說道,“剛才我在門外就聽說了,我們都是外人,沒有資格斷你張家事兒!”
張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真是又疼又悔,趕忙補救道,“有資格,當然有資格!里正兄弟你可是這一村的主心骨,城裡府衙都寫了名字啊。我們住在村裡,當然要歸里正兄弟管束了。”
里正見得他這般放低了身段拼命巴結,臉色終於緩和了一些,低頭喝了一口茶,轉而指像蒲草說道,“既然我能管得了你們張家事兒,那你為何還屢次上門來為難蒲草?你可記得我和族老們說過這院子是蒲草當家作主?”
張二兒一臉尷尬,正琢磨著要找個什麼藉口敷衍,那邊兒一直在看熱鬧的孫掌櫃卻是心急不已,暗罵這個笨蛋,絕好的機會都不知道利用。
他清咳兩聲引得屋裡眾人都看將過來,這才起身給里正和族老們行了一禮,笑道,“眾位老哥有禮了,我是翠巒城裡富貴酒樓的掌櫃。本來不該無禮打斷老哥們問話,但是這事兒同我們酒樓有些關係,還望老哥們容我說上兩句。”
里正和幾位老爺子剛才只顧發火,倒是沒注意到他這外人,此時聽他自報家門說是城裡來人,就趕緊起身回了一禮。
里正把那“富貴酒樓”幾字聽進耳裡,又在心裡轉了幾圈,就幾乎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但他還是客套說道,“村中不寧,倒要孫掌櫃見笑了。只是不知今日這事兒同貴酒樓有何牽連之處,掌櫃又為何頂風冒雪趕來我們這窮鄉僻壤?”
孫掌櫃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屋中眾人的神色,瞧著他們各個臉上都隱隱帶著一絲恭敬,心裡突然就舒坦許多,那下巴不自覺也抬得更高。
他慢吞吞喝了一口茶水,仿似因為嫌棄茶葉粗劣而微微皺起眉頭,這才開口說道,“今日這事說起來全因老夫上門而起,我們東家聽說張家小嫂子種了一棚青菜,就派了老夫親自上門來探看,打算高價收買,也給我們酒樓添幾樣好菜色。
可是張家小嫂子卻認了死理兒,我已是開出雙倍高價,她還是不肯答應。張二兄弟看不得她把大好的發財機會往外推,一時心急之下這才說了幾句重話。”
張二這會兒也終於反應過來了,藉著孫掌櫃的話頭兒立刻就爬了上去。他一手指了蒲草一手捶著胸口,極是懊惱說道,“孫掌櫃說的半句都不錯,我也是個嘴笨的,心裡明白卻說不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