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捲了被子把自己裹在裡邊,恨恨說道,“娘,你不知道蒲草這些日子幫了我多少忙兒,沒有她,我和生子怕是連飯都吃不飽了。”
李老太氣得真想給閨女兩巴掌,低聲呵斥道,“你這倔驢似的脾氣,多少年也改不了。你聽娘把話說完,娘不是懷疑蒲草那丫頭如何,娘是說你公婆怕是有這個小算盤。
而且我瞧著蒲草怕是也有些察覺,今日你公婆一上門,她趕緊就避出去了,明顯是不願同他們照面兒。”
“真的?”春妮恨得咬了被子,仔細想想自從上次公婆來過之後,蒲草確實就不上門了,哪怕送飯都是隔著籬笆傳遞。
她本來還以為她真是忙活計,沒想到是為了這個,“那她看出苗頭了,怎麼不跟我說啊?”
“跟你說啥?難道說春妮兒啊,你公婆在打我的主意,想要我給生子做小?”
李老太替女兒扯平了被子,無奈說道,“她這樣避嫌才是真心待你們夫妻呢。你這笨丫頭若是有人家一半聰明,我也就不用替你操心了。”
春妮猜得蒲草知道了自家公婆的齷齪心思必定也是惱怒,又礙於自己不好發火,心裡不知道怎麼難受呢。這般想著她就更覺愧疚,忍不住掉了眼淚,“娘,你說怎麼辦啊?萬一蒲草心裡不舒坦,以後不同我好了呢?”
李老太攬了閨女在懷裡,勸道,“這也不過是娘瞎猜的,不見得當真。說出來就是給你提個醒兒,你多留心就是了。蒲草也不是那心眼兒小的人,以後萬一你公婆真是不要臉面,把這話當你們兩口子明說了,你就立刻把他們罵回去,只要不鬧到蒲草跟前就沒事。”
春妮想了想,也只好這麼辦了。心裡琢磨著以後可一定要對蒲草好一些,那黑心的公婆欺負他們也就差不多了,若是再算計到蒲草頭上,她就豁出去了,哪怕和離也得護著蒲草。
劉厚生躺在東屋炕上,聽著屋角透進來的風吹動窗欞嗚嗚作響。心裡一會兒盤算著要找人修修房頂,一會兒又想起下午時自家爹孃那模樣,實在是灰心。嘆了無數口氣才勉強睡去,哪裡知道,他媳婦已經是發狠不要他了…
第二日一早起來,天色越發陰沉了,李老太惦記家裡還有活計,吃了早飯就要回家去。
蒲草感念她們一家如此熱心又實在的送土送筐簍,就在家裡轉來轉好半晌,最後拾掇了兩捧幹木耳還有做被子剩下的一塊鴨蛋青棉布,一同送了過去。
李老太太直道她們兩人剛挑門兒過日子不容易,死活不肯收。蒲草卻堅持要給,如此推讓了好幾次,老太太才勉強收了。
春妮同蒲草一起送了老孃到村口,瞧著老太太慢慢走遠,眼裡滿滿都是不捨和愧疚,嘆氣說道,“當初嫁了生子,我娘怕我吃苦不肯點頭兒,我當時發狠說以後必定能過上好日子,孝順她老人家。結果我上次回孃家,還有這次都是你給準備的東西,我這閨女當的…”
蒲草不願她傷心,趕緊上前挎了她的胳膊,笑道,“你這人,還跟我客套什麼啊,大娘送了筐簍都帶我一份兒就是沒拿我當外人,咱倆誰孝敬她不是都一樣。”
說著這話,她扯了春妮就往回走,“咱們回家吧,馬上就要下雪了,還有很多活計沒做呢。咱好好種菜賣錢,過年時候給大娘做套大紅萬字紋的錦緞棉襖,讓老太太也風光風光。”
春妮被蒲草說得是心花怒放,恨不得馬上就把菜種出來才好,腳下生風一般扯了她一溜煙的就回去了。
眼見落雪在即,家家戶戶、老老少少都越加忙碌起來,訂木板加固房頂和牲畜棚,裁剪棉紙糊窗縫兒,風口方向的窗戶還要擋上草簾。
雖然都是些瑣碎的小活計,卻沒人敢偷懶。畢竟如今不仔細認真,冬日時就要加倍受罪。
蒲草和春妮也是為了溫室,忙得腳打後腦勺兒。
兩人從里正家裡借了小鍘刀回來,先把苞谷秸兒鍘成半寸長短的碎塊,同那幾袋子幹馬糞混在一處,均勻鋪在每個箱子的底部。然後才添上一尺半厚的豆根土兒,待得整整十八隻大箱子都折騰完,兩人已是累得直不起腰了。
劉厚生拄著柺杖站在溫室朝陽面兒,指揮著房頂上的張貴兒綁草簾。他生怕張貴兒敷衍了事,繩子綁不結實就容易被風吹跑了簾子,於是多囑咐了幾句,惹得張貴兒眉頭皺得死緊。
西院陳家老大聽得動靜就跑來幫忙,換了張貴兒下去,終是趕在日落前把一切都打點好了。
蒲草簡單做了頓晚飯,眾人都是疲累不已,草草吃了幾口又說了幾句閒話就都歇著了。
她卻是不能徹底閒下來,趁著孩子熟睡之時又搬了椅子,倒了半碗素油,悄悄回了溫室。藉著油燈微弱的光亮,用棉花沾了素油一點點兒浸抹過每塊窗紙。
如此折騰到夜深,終是疲累之極,歪倒在那張簡易木床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