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了,蒲草急著回去前院張羅飯菜,李家父子卻上前攔了她說道,“張嫂子,這木活兒都做差不多了,我們爺倆就想早些趕回家去,晚飯就不在這吃了。”
“這麼急?”蒲草沒料到這父子倆這般急著回家,就勸道,“三叔怎麼也要吃了晚飯再走啊。”
李三叔憨笑著搖搖頭,“家裡有些活計沒做完,我惦記早些回去。”
他的臉色有些尷尬,兩隻大手搓動著好似還想要說什麼又覺不好開口,蒲草自然清楚他的意思,又見得他們去意已決就趕緊說道,“那我就不攔三叔了。”
說完,她轉向董四,“董四哥也同三叔去劉大哥家裡坐坐,我這就取銀錢把你們的工錢都一起結了。”
李家父子和董四眼裡都是喜色一閃,笑著應著,“好,這就去。”
蒲草回了前院,正見春妮在送陳大嫂幾人出門,趕忙上前道,“嫂子們怎麼這就走了?晚飯還沒吃呢?”
陳二嫂幾人都是笑著擺手,“天晚了,家裡要餵雞餵豬要做飯,活計多,改日我們有空兒再來閒話兒。”
董四媳婦兒也牽著滿桌兒說道,“我們家的兩個淘小子這半日怕是早翻天了,我也得趕緊回去,妹子以後有事就再喊我們一聲啊。”
說完,眾人就笑呵呵散了,滿桌兒不時偷偷回望張家的院子不知再期待些什麼,最終臉上滿是失望之色,低著頭隨著嬸嬸走遠了。
蒲草心裡疑惑更重,剛要開口問詢兩句就被春妮扯著小跑往屋子裡跑,蒲草被扯得踉蹌,無奈笑道,“你這是急什麼,難道外面有狼要吃人不成?”
春妮撇嘴,眼裡閃過一抹惱色,說道,“可不就是有狼,還是黑心肝的狼。”
春妮的脾氣急躁、直爽,很少記仇,能被她這般痛恨的人不多,蒲草稍微一琢磨就猜到了,“你公婆來了?”
春妮點頭,用力抖了抖剛縫好的鴨蛋青色棉被,仿似這棉被當做了劉家二老一般,恨恨的折了又折、拍了又拍。
蒲草好笑不已,上前解救了新被子,笑道,“說起來咱們進城那日,我還替你出了一口氣呢。”
“替我出氣?”春妮立時眼睛就亮了起來,趕緊催促蒲草,“你快說說,怎麼替我出氣了?”
蒲草一邊拾掇著幾個孩子的新棉衣,一邊小聲把那日踢門板的事兒簡單說了一遍,最後道,“我估摸著你婆婆腦門兒上的腫包都有鴨蛋大了。”
春妮笑得簡直要在炕上打滾兒,直道,“太解氣了,太解氣了,撞傻她才好呢。”
蒲草趕忙扯了她,囑咐道,“你這傻妞聽了解解氣就好,可別告訴你家生子,那畢竟是人家親生爹孃…”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不傻,”春妮揉了兩下笑疼的肚子,上前抱了蒲草用力拍著她的後背,“還是蒲草最好了,替我出了這口惡氣!”
蒲草的小身板那麼瘦弱,哪裡禁得住這胖妞兒拍個沒完,趕緊推開她笑罵道,“你要把我拍死了,以後看誰替你出氣!”
“哎呀,我哪敢啊,”春妮又討好的替她揉了幾下,然後說道,“我剛才瞧著我公婆進我家院子了,你說他們來探望受傷的兒子,別說母雞了,連雞蛋都沒拿一個,真是…”
“好了,好了,那是生子爹媽,你也不要多說話,給生子留些臉面。再說,住在一個村裡也不好鬧得太僵,儘量緩和一下吧。”
春妮翻了白眼,嘆氣道,“好吧,都是為了生子。”
蒲草在牆角藏錢的罈子裡翻了銀錢出來,數好分了兩份兒,說道,“三叔著急回家,我去把他和董四的工錢結了,晚飯只咱自家人吃你看著做吧。”
春妮點頭,兩人一起出了屋門,一個奔了灶間一個去了東院兒。
劉家堂屋裡,劉老太太和老頭兒坐在主位上,一邊喝著茶水一邊說著閒話兒,老頭子拍了拍手邊兒新打的水曲柳桌子,說道,“這桌子刨得可真是光溜兒,樣式也好,看著就比咱家用了十幾年的那張體面多了。”
劉老太太會意,立刻接話道,“可不是,咱們都是要進棺材的老骨頭了,有個桌子用就行了,這些好的還是緊著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