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幾個正是笑得歡快,就聽院外有人說話,蒲草於是起身出來探看。原來是那木匠小徒弟神色有些侷促的站在院門外,仿似有什麼事要說,卻又不好開口。蒲草趕忙上前,笑道,“李兄弟可是有事?”
那小徒弟低了頭,耳根子慢慢泛了紅,好半晌才小聲說道,“張嫂子,我…我想請一個時辰的假,回家…回家看看我奶奶。”
蒲草剛要答話,卻突然嗅到一股肉包子味道,再一瞧小木匠肩頭的褡褳鼓鼓,就猜出他們父子必定是不捨得吃那肉包子,想要送回家孝敬老人。
於是趕忙說道,“看望老人是應該的,李兄弟回去吧,若是家中有事就明日一早回來也行。”
小學徒大喜,擺手說道,“不用那麼久,一個時辰我就能趕回來,耽擱不了活計。”說完,不等蒲草再說話,撒腿就跑遠了。
蒲草好笑,讚了一句,“倒是個孝順的。”
隔壁陳大娘挎了一隻柳條籃子走過來,聽了這話就笑道,“蒲草,這是在誇讚誰呢?”
蒲草趕忙開門相讓,“大娘這是去忙什麼了,進來坐一會兒啊?”
陳大娘搖頭,指了指籃子裡碧綠青翠的雪裡蕻笑道,“不坐了,還有活計呢。我家今年雪裡蕻種的多,我忙著採回來醃缸裡,再晚動手就老了,吃起來跟苞谷杆子一樣,糟蹋好東西啊。”
“大娘醃雪裡蕻的手藝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哪日大娘要是想找傳人,我可排第一個啊。”蒲草笑嘻嘻捧了陳大娘幾句,哄得老太太眉開眼笑,直道,“好,好,你想學大娘保管教。”
老太太笑罷,想起一事,又道,“我家老大媳婦孃家是開粉坊的,明日正好村裡有車到那兒,我預備讓她也回去走走,順便裝兩筐土豆換些粉條回來添菜,你換不換啊?”
前世運輸發達,蒲草冬日裡吃慣了各色蔬菜,如今頓頓白菜土豆早就膩煩了。此時突然聽得粉條倆字,恨不得狠敲自己的石頭腦子。前幾日在劉大夫的醫館還吃過,怎麼轉眼就把這樣好的吃食忘腦後去了,豬肉粉條燉酸菜、玻璃肉片、小雞燉蘑菇粉條,樣樣都是讓人垂涎的好菜啊。
“大娘,我家土豆不多,換是不成了,讓大嫂幫我買幾斤回來吧,正好過幾日家裡有事要待客也添兩個菜。”
“行,不過是順手的事兒。”農人家多是用土豆換粉條,粉坊有了結餘再送去城裡售賣。蒲草這般直接用現錢買的,粉坊可是既省力又划算,能替親家拉筆生意陳大娘自然也歡喜,一口就應了下來。
可惜她只知往年價格,今年是漲是跌卻是不清楚。蒲草轉身回屋數了一百文銅錢穿好麻繩,拎出去遞給陳大娘,約好要買五斤細粉條、五斤寬粉,若是銀錢不足,回來再補上。
兩人又閒話幾句,家裡都有活計要忙就各自散了。
傍晚時,春妮夫妻伴著天邊的夕陽和歸巢鳥雀的鳴叫從城裡回來了。牛車後半截擺了兩隻破麻袋隱隱傳出的氣味刺鼻,不必說,這就是當歸小藥童的收整合果了。
蒲草趕忙要董四幫忙把袋子卸到了院角,董四好奇問了兩句,她就含糊應著只說有用。董四是個有眼色的,就不再深問了。
春妮安頓了劉厚生就跑了過來,眉開眼笑道,“劉大夫說我家生子這腿養得不錯,以後走路沒有大礙。”
“那可太好了。”蒲草也替她高興,“看樣子那骨頭湯也有些幫助,你沒多買些回來嗎,以後可要天天熬著喝。”
春妮點頭,“買了十幾根呢,又抓了藥,連同上次一共花了也有三兩銀子了,若不是你墊了銀錢,我家生子這條腿怕是就要完了。”說完,想起當日的憤恨她又紅了眼圈兒,“蒲草,這銀子以後我一定還你。”
蒲草不喜她如此客套,趕忙攔了岔開話頭兒,“那鐵皮筒子和青磚,你可是定好了?”
“當然,”許是第一次獨立出面辦事兒,春妮很是激動,臉上一掃先前的黯淡變得神采奕奕,一筆筆笑著細說數蒲草聽,“劉大夫那藥堂后街就有家鐵匠作坊,當歸帶了我過去。那老闆很和善,說鐵皮筒子用料不多就是費功夫,最後要了六兩銀子,我覺得不貴就給了二兩定金。
那老闆聽說我還要買青磚,就把他家先前修院牆剩下的四百多塊都便宜算給我了,才要了一百文。
苞谷酒我在上次那雜貨鋪買的,就是山木耳今年收得少賣得貴,我只買了半斤,糊窗的厚棉紙買了八張…”
她這般半點兒不停頓的說完,臉色已是憋得通紅,惹得蒲草好笑不已,打趣道,“我們春妮大管事出師大捷,一會兒做些好菜犒勞你啊。”
春妮伸手去捶她,嗔怪道,“老闆娘發話了,我這跑腿兒的哪敢怠慢啊。”
兩人笑鬧了幾句,就商議起家裡的雜事,蒲草抱了酒罈子放到屋角,說道,“我今日把白菜曬了,你也趕緊拾掇。明日就找人把溫室搭起來,後日還要幫我縫被子和棉衣,然後咱們就積酸菜。這兩日都下霜了,再不抓緊些雪落下來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