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一直就很是喜愛這孩子懂事聰明,到底不想她因為那自私的張貴兒同自己生分了,於是想了想,就把這事耐心說給她聽。
“桃花,嫂子今日同你二哥吵架是為了他好。以前家裡不愁吃穿,他凡事為自己考慮也沒有大礙,可是如今我們一家人,賣了苞谷勉強找回房子,才能保得冬日裡不被凍死,可是他居然為了自己讀書,要讓全家人餓肚子,實在太自私了。
你想想冬日裡大雪封門,沒有野菜可挖,若是把苞谷交上去,銀子給他買筆墨,我們一家恐怕就要餓死了,你也餓過肚子,知道那滋味不好受吧。再者說,嫂子不是不送你二哥去讀書,只是如今家裡太窮了,等嫂子再賺了銀錢,春暖花開的時候,興許就能送你二哥去讀書了,只不過比如今,晚上兩三月罷了。”
“真的?嫂子真要送二哥去讀書?”桃花驚喜的大眼睛都放了光兒,歡喜的摟著蒲草脖子,生怕自己聽錯了。雖然孃親在世時候,待她不如待二哥那般疼愛,但是那畢竟是她孃親,她怎麼會不想念,所以,在她的小心思裡,孃親希望二哥考狀元也就成了她的願望。
蒲草無奈,講了半晌道理還不如最後這句承諾管用,但是她也不能對七歲的孩子要求太高,於是點頭道,“嫂子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了,放心吧,嫂子還要賺銀錢給你準備嫁妝呢。”
農家孩子懂事早,七歲的小閨女兒已是在平日婦人的閒談裡知曉了嫁妝的含義,明白那是要成親後隨著她帶去婆家的。桃花就紅了小臉兒,擺著小手說道,“我不要,留著給二個讀書用。”
這般懂事的孩子誰不喜愛,不只蒲草,就是一旁的春妮都忍不住摟過她狠狠親了一口,誇讚道,“我以後也要生個小閨女,就是比男娃子貼心。”
蹲在一旁的山子卻是吃了醋,趕忙湊到蒲草身旁,緊緊抱了她的胳膊,蒲草就在他的頭上拍了拍,笑道,“男娃也好,男娃兒長大了保護姐妹,頂門立戶。”
山子這才笑了起來,小臉兒滿是驕傲,“我長大了學武功,誰欺負嫂子和桃花,我就打他。”
蒲草伸手點了點他的腦門兒剛要說話,卻突然想起一件一直被忽略的事,於是問道,“山子,嗯…你是從哪裡來的?家裡還有親人嗎?”
山子原本笑得燦爛的小臉兒,立刻就變得如冬日薄雪般刷白一片,小手鬆了蒲草的袖子,緊緊握在一處,小聲道,“我…我忘了…”
“忘了?”蒲草皺眉,明顯瞧出這孩子不是忘了,只是不肯說真話,但她卻也不願勉強他,伸手攬了他到懷裡拍了拍,安慰道,“忘了就忘了吧,我也是一個人在這裡,你以後就跟著姐姐做伴兒過日子,姐姐供你讀書,給你娶媳婦兒。”
山子的小身子僵了好半晌,終是伸手抱了蒲草的脖子小聲啜泣起來,眾人猜得這孩子必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一時都沉默起來…
當晚,蒲草就帶著桃花去里正家裡送了九錢銀子,請他明日代交家裡的糧稅,末了又求了隨車進城辦事。
每年這時候,秋收完畢,各家婆娘們都要藉著送糧的機會去城裡逛逛,開開眼界,所以,里正也不為難,痛快應了下來。
里正娘子很是喜愛桃花,說話的時候一直把她抱在懷裡,還找了根紅絨繩替她紮了辮子,直說過幾日家裡兩個小兒子從孃家送回來,再喊桃花來家裡玩兒。
待得第二日一早,蒲草去春妮家裡想要借套乾淨體面的衣裙,春妮自然要問兩句,聽得她要進城,一時心癢難耐也要跟著同去。
於是取了一套靛藍色的半新衣裙扔到蒲草手裡,就匆匆跑去找自家男人。
劉厚生心疼媳婦兒往年被母親拘得可憐,今年分家又受委屈,自然一口也答應了下來。
許是桃花昨晚偷偷給自家哥哥吃了定心丸,張貴兒早起之後,雖是臉色依舊不好,卻也沒有再頂撞蒲草,甚至老老實實去西院陳家借了只苞谷釧子回來,帶著桃花和山子剝苞穀粒,預備曬乾磨面兒做一家口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