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娘子點頭,一副理所當然模樣,“對啊,就是嫁妝,桃花雖然是咱們農戶出身,但也是清白人家的好閨女,備個十兩銀子的小份兒嫁妝也不為過啊。”
十兩銀?張二嬸猶如被人挖了心肝一般,兩隻眼睛都想變成白花花的小銀錠子了,他們一家子省吃儉用,十年間也不過才攢了二十兩銀子,難道要分一半給這賠錢貨備嫁妝?
仿似覺得這打擊還不夠重,張貴兒終是不負蒲草所望,出聲又加了一句,“我除了吃飽,我還要去學堂讀書。”
這年頭什麼金貴?人才啊。人才怎麼來的?培養的。靠啥培養的?嘿嘿,銀子啊。
家裡若是有個孩子讀書,一年紙墨筆硯這些消耗最少就要二兩銀,私塾的束脩還要二兩,就算以後不去考秀才舉人,只這一年四兩銀子,也沒幾家消耗得起啊。
整個南溝兒,除了里正家的勝子,也就張貴兒這一個讀書的孩子,這還是張富在外偷雞摸狗沒少踅摸銀錢回來,才供得起啊,換一家早放賴了。
張老二夫妻是徹底傻眼了,這一個嫁妝一個讀書,把他們那點兒佔便宜的心思砸的細碎,兩人都不是傻子,肚子裡的算盤撥的飛快。
二畝苞谷,一年頂多能出三兩銀,扣去兩個孩子吃穿,剩下的也就二兩,若是供張貴讀書,他們反倒還要再搭進去二兩,甚至過個幾年桃花長大了,更是要直接拿出十兩銀子辦嫁妝,這事誰同意?誰就是傻子啊!
夫妻倆齊齊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迭聲的說道,“這倆孩子的要求太高了,我們家小門小戶,喝粥都喝不飽,怎麼能供得起啊。”
“就是,就是,當那二畝地是產金子呢。”張二嬸子掃了一眼面露笑意的蒲草和春妮,眼珠一轉兒又道,“我們家供養不起,難道他們跟蒲草一起過活兒,蒲草就能供養得了?還不是一樣,與其跟著個外人還不如自家叔嬸更可靠。”
里正和長輩們想想也是這麼個道理,這張家兩孩子確實有些不好養啊,蒲草那小身板兒,自己說不準哪天就一命嗚呼了,還怎麼照料別人啊。
蒲草這時擠開了人群走到場地中間,抬頭高聲說道,“我會拼命賺銀錢,給小姑備嫁妝,供小叔讀書。”
院子裡靜了半晌,猛然又吵鬧起來,有嘲笑蒲草自不量力的,有擔心蒲草腦子燒壞了的,更有說蒲草住在坡上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附身的,里正瞧著蒲草的神色不像玩笑,就示意眾人靜下來,說道,“蒲草,你年紀還小,又出了張家門兒,若是進城找個活計或者另嫁他人,都是條出路,但是你要照料這兩個孩子,這擔子可是不輕啊,你得想好了。”
蒲草心裡還是很感激這裡正處事公正的,但她也不好說,她要立足本土發家致富,不願意去大戶人家當奴婢,不願意嫁人當婆娘,只得裝了一臉堅定模樣,說道,“張家畢竟養了我十幾年,如今落得這地步,我就是拼死也要把小叔小姑照料好。”
“好,好,就衝這份心氣兒,蒲草就是難得的好女子。”孔五叔第一個站起來誇讚道,“以後蒲草就是張老大家的當家人了,誰也別再說棄婦之類難聽話,因為有些人連棄婦都趕不上。”
李四爺和另外兩個老爺子也是點頭,“這樣的女子當真難得,以後張家的苞谷地就歸蒲草打理了,若是再有什麼難處,儘管跟鄉親們說,大夥兒能幫的都搭把手兒。”
里正也道,“不管蒲草今日說的話能不能做到,這份心氣兒確實值得誇讚,不過,貴哥兒將來必定要娶媳婦兒,桃花也要出嫁,倒不好一直留她在張家操勞,還是要想個法子啊。”
陳四爺捋捋鬍子說道,“不如就以五年為限吧,五年後貴哥兒十六成人了,桃花也十三定親了,那時候蒲草若想改嫁就儘管出門,可著張家的能力給她湊副嫁妝就是。若是沒有合意的,就一直在張家養老,貴哥兒也不許攆。”
“這話說的對,蒲草為了他們兄妹留下,若是長大成人再攆了蒲草出門,可是喪良心了。”
眾人都是高聲附和,惹得張老二夫妻幾次想插嘴挑撥都沒找到機會,只得恨恨的閉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