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礦燈……”邵皓最先認了出來,“是老舊煤礦才會用的那種礦燈,不應該出現在這!”
白影一閃,劉承望蹬著柱子高高躍起,探手將那盞燈摘了下來。
揭開灰黑燈衣,淡淡白光自燈中發出,照得劉承望胸口出現一抹清冷白光。
“咦?”遠坂愛好奇的接過燈,於是在她胸口也出現同樣的白光。
“映魂燈,”姚婆婆低嘆,“我知道這是誰了。”
………………
熊熊白焰自高德腳下伸展,轉眼就將整個空間變作了焰火煉獄。一個個掌印在空間各處亮起,四色紛呈,炫彩流離。
無數灰影在烈焰中扭曲掙扎,發出各種非人聲響,那也不是聲音,而是各種直接敲擊甚至撓抓魂魄的動靜。一個個灰影顯出人形,回覆了現世時的形貌,卻又擠出宛如惡魔般的猙獰面目,不斷往復轉換。就在這轉換間,黑灰如噴泉乃至瀑布般揮灑,直至再度褪色,再不剩半分光影。
只是片刻,就有數十灰影化作黑灰,徹底湮滅。
“住手——!”
躲到遠處,還維持著依稀輪廓的楚娘子大喊:“你是在毀掉大明,毀掉震旦!”
“你以為你是誰?”
高德鄙夷的道:“莫非你是大明的女皇,你在抵禦混沌,你在護佑大明的數十億子民?”
“我自然不是女皇,”楚娘子怒聲道:“但大明能延續至今,正是我的功勞!沒有我捨身投入暗手血塔,六百年前就已沒了大明!”
六百年前……
高德心神一震,並不是因為時間久遠,而是這個時間點,恰好跟他對小麗說起的一段大明往事契合。
“就算你是昭敬皇太后,”高德努力凝聚起被燒得飄飄然的意識,“你活在現世的時候的確拯救了大明,而在你之後的大明,卻不是靠魔人……尤其是這些不死不滅的塔里人維持到現在的。”
就在中元節的那天夜裡,高德與小麗約會……呃,逛街。兩人談到了女皇的治政,高德就拿他在馴象所檔案裡挖掘出的史實說事。六百多年前的天輝帝時代,昭敬皇太后親政。皇太后雖然以女尊之勢扭轉世風搞出不少案子,但她平定四方,與民休息,大明因此度過了偌大危機。之後雖又有景靈之亂,大明卻靠著她打下的基礎扛了過來,延續至今。
“你果然是個非凡人物,連我母親都知道。”楚娘子的回應大出高德意料,竟然不是昭敬皇太后,而是皇太后的女兒……不,是又一位朱家女兒。
“我母親中興大明,算到今日,已於大明有二十世之恩,卻遭得悲慘下場。”楚娘子含恨叫道:“我沒有為母報仇,而是繼續扶助大明,卻被聖山騙進灰境生不如死!即便如此,我依舊謹守自身的血脈之責,沒有奮起復仇。若是六百年前我只為復仇,哪還有大明?”
“六百年前是一遭,四百年前又是一遭。景靈之亂是我帶著暗手血塔幫助定靈帝,大明才得以延續。而後我以暗手血塔建血塔會,收攏權貴懾撫魔人。大明暗面由我主宰,大明這六百年來的存續,不正是由我而來的嗎?”
哎喲,感情暗手血塔才是正派,自己這個搗亂的傢伙居然變成反派了?
“聽起來沒有你們暗手血塔和血塔會,混沌就會湧入現世,”高德哪會因這番說辭而動搖意志,惡魔手辦燃燒的白焰在塔裡依舊洶湧澎湃。“而坐上社稷之座燃燒自己的皇帝,僅僅只是個裝點,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既然是在暗面保護大明,又為何要用孽魔暗算老太子?”他繼續道:“等莫離公主登基成為女皇,你們又迫不及待的各種操作,想把她一直摁在社稷之座上,這也是在保護大明嗎?”
“你懂得什麼!?”楚娘子避得遠遠的,身上黑灰噴湧,卻像是無窮無盡般並未受到重創。
她氣勢飽滿的咆哮:“朱莫離憑什麼坐上社稷之座!?她既是女子,又是聖者,大明只會敗壞在她的手裡!換作廢物太子,不管是哪種形式,只要大明這層皮還在,我便能在幕後照管朝政。以我六百年遍歷現世的經驗,我為什麼不能做大明暗面的女皇!?”
感覺這位前前前……長公主的腦子有點問題,不過可以理解,畢竟是沒腦子的幽魂了。
高德隨口問:“暗面的女皇?那社稷之座沒人坐了,該怎麼辦?”
“靠燒朱家人的血肉魂魄維持大明,已經沒有出路了,”楚娘子的話竟然讓高德生出一絲同感,不過下面的話卻與他的想法背道而馳,“要讓大明千秋萬載,真正的出路是把大明的精粹都拉進灰境,拉進魔塔。放任混沌侵入現世,待混沌退去之後,再重建現世。雖然這不過是又一輪的苟延殘喘,但又有了幾百上千年的時間。”
“你這想法可真是……”
千言萬語在高德心中流轉,最終卻只吐出一口槽:“先不說你認為的大明精粹都是什麼貨色,就說這想法吧,可真是沒一點新鮮感啊。”
“我沒心思跟你辯論誰對誰錯,”高德掄起大錘,宛如高舉火炬,“你搞的事是在害我,是在毀滅我想掙到退休金的理想,我絕不容許!”
大錘砸下,白焰噴吐,將遠處得楚娘子整個裹住,讓她發出層層玻璃碎裂的淒厲慘嚎聲。
………………
供奉著真武大帝的廟堂裡,其他人已經退了出去,只剩下姚婆婆、女皇和遠坂愛。
“莫離啊,”姚婆婆用含著憐憫的複雜語氣說:“她是我們的先輩,我得叫她曾曾曾……姑奶奶。”
“她叫朱幼楚,”姚婆婆終於揭曉了這個新娘的身份,“是六百多年前昭敬皇太后的女兒,天誠帝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