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退守在褐谷的五族十派收到了一卷密信,信中情報極多,不僅包括提煉蠱丹的新地,還有邊防機密,以及昆翟王城的地圖。
密信沒有署名,見到字跡的蘇燁默不作聲握緊了拳。
這兩個月來,發生的變故實在太多,從晏庭深有意告別的那一日起,一切都變了。北山一族被魔宗牽制,雖有秦寒川出手穩住了大局,但也無法完全制止邪人惹亂造禍,因而面對西疆大軍壓境,只能派來部分支援。
十派之中,在四年前邊疆戰勢大好之時投誠的幾門派是最先伸援的,眼見西戎猖獗,五族頹勢,無數凡民淪為難民,屍橫遍野,十派之首的廣遙為保仙門名聲,也為籠絡人心,主動向五族助力,有了出頭鳥,其餘門派也紛紛下水。清歸門偷襲蘇澤一族未遂,後知挑撥之人是昆翟汋侯,向蘇氏宗主蘇燁誠心致歉,願結全派弟子,助五族殺回西戎偽修。
近一月來,戰局慘不忍睹,十派末流,全宗門的修士也不過一兩百,高階寥寥十幾,哪怕為首的廣遙,號稱弟子兩千,也難抵殺不絕的西戎偽修。五族中,謝氏毒門弟子損傷最重,謝琮歷經家破人亡,未老先衰,已是一頭白髮。盛尚霈也好不到哪兒去,族山大亂,二子耳聾,媳兒喪命,三子被擄生死不明,未婚媳名聲敗壞,悲痛之下落了病根,現今局勢全由新輩掌控。
其間,當屬修為最高的秦寒川話語權最重,可她並不擅長戰術,反而多次被晏庭深用計牽制了許久,因而收到密信,便當是誘敵深入的計謀,沒有第一時間派弟子行動。
夜裡,戎軍真如信上所說的,派了大部分兵馬回行,盛軒堯推測是昆翟內部出了什麼變故,召集眾人商討。
十派掌門多為清修之人,不諳世事,也不攻於算計,每每在戰事上,多遵循五族吩咐,因而來此營帳內協商的,不是新任宗主便是當族少子,外加各族中見識廣的堂主副手。
蘇燁直說了:“密信是晏庭深寄來的,這是他的字跡。”
陸予皓眉頭一沉:“他這回又有什麼打算?”
“既然是他,那信的內容也就不可信了。”謝暘羽壓低眼簾:“了塔上的弟子看到墨昀獨帶著不少人回行,說不準也是演出來的,就盼我們上鉤。”
盛軒堯搖頭:“若是真的計謀,他不會讓餘下的戎軍如此戒備的。”
“也就是說,昆翟內部或許真出了什麼事。”陸予皓思索道:“這樣看,帶人突襲未嘗不可。”
“昆翟內出事?難道是那些被擄去的修士藉機會殺出來了?”蘇燁猜測道:“墨昀獨護主心切,才急忙回行。”
盛軒堯冷笑:“晏庭深提前知道,給我們派信,怕不是他放出來的。”
在一旁不做聲的盛子靖突然道:“既然是機會,我去將阿暻救回來。”他雙耳已徹底失聰,以為眾人在商討如何藉機會突襲救人,身前幾人個個啞然,滿臉凝重,盛軒堯將他按坐下:“我們繼續說我們……”
蘇燁站了起來:“等下去白白浪費時間,反正戰況拖著也是敗,藉機闖上一把,說不準還能勝。”
“做什麼這麼衝動?”謝暘羽咬牙道:“我們輸得起麼?蘇燁,萬一真是陷阱,豈不是帶人送死?!”又道:“盛玄怨一個月前就了無音訊,他是為私情擅自離境的,現在說不準在哪兒。他真在西漠活著待了這麼久,怕不是受了降還是做上了駙馬爺。”
盛軒堯眼神一凜,冷道:“謝暘羽,注意言辭!”
蘇燁的火氣噌的上來了:“姓謝的你說話不過腦子的?盛玄怨他一人平定陰陽災禍,一句苦累不說,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你卻懷疑他受降?!”
“我懷疑今夜是晏庭深故意設的局,引我們自投羅網!”謝暘羽拍桌站起:“你們現在坐在這不全是我族人的鮮血換來的嗎?戰勢有多不利好我們,你們卻仗著人多勢大,仗著姻親關係,還仗著兩代世交想去救一個幾乎救不回來的人,當我族慘死的修士是做什麼的啊?!”
陸予皓搖頭,主動撇開與盛氏的關係,將議題拉回正軌:“事非如此。謝公子冷靜些,我們談的是密信一事,也尚未定下決議。”
盛子靖見謝暘羽發作,也明白了,冷道:“過往沒有機會,今日好不容易戎軍鬆散,我自己去救。”
“哄哄鬧鬧的吵什麼!”秦寒川走入帳中:“我的暗人查到了,墨昀獨確實是奉命回行,北部五營留有一將,西方陣地空虛,既然是動手的好機會,我族的人該救就是得救,順便將擄去的諸多弟子也一併帶回來。我傷好的差不多了,就由我帶人去截墨昀獨,你們去和十派掌門商量好,做好正面強襲的準備。”
謝暘羽想起了淪為戰俘的族人,點頭答應了下來,眾人又商討片刻,由秦寒川帶一隊精銳去途中劫殺墨昀獨,盛子靖抄近道救同袍,正面迎敵由谷內眾修抵上。
盛子靖去谷中尋願意與他一同救人的修士,一聽說是去解救被擄同門,自發者不少,各門各族共三十來人,半數高階。蘇燁在他們一行動身前給盛子靖塞了一張字條,上面寫道:若見了陸溪言,還請攔下想殺她謝罪的人,她不是細作,帶她一同回來吧。
蘇燁不信瓊亦如傳言那般是叛徒,晏庭深已是事實,但瓊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