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絃歌劍,盛玄怨肉眼可見的一僵。
果真還有幾分印象,晏庭深心道,開口說:“我可帶你去見她。除我之外,見者皆殺。”說罷,他解開了結界封印,盛玄怨眼見屏障消失,一爪直直擊來,晏庭深知他不會這麼輕易聽自己差遣,早有防備,用劍鞘抵上,卻被勁風擊退幾丈遠,全身究極刺痛,驚想:什麼?盛玄怨的修為居然到了這種境界嗎!
晏庭深一刻不留,立即回頭逃命,地道錯縱複雜,盛玄怨分辨不清方向,追不上來,在追逐間,晏庭深將偷帶來的承影劍丟在地上,用壎聲半是誘導半是操縱神智混亂的盛玄怨走出地道,引入王宮。
瓷壎奏唱的,是晏庭深特地學的廣陽民謠,也是瓊亦會唱給盛玄怨的歌兒,悠揚曲調變為悽苦吹奏,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已經殺人成性的盛玄怨,他一步步走入王宮,抬起了手中的劍。
慘叫聲貫徹夜空,此起彼伏,宮城外的侍衛一個接著一個被長劍貫身,女使們驚慌逃竄,以為是惡鬼修羅來索命了。有人慌忙去稟報素和瑾,素和瑾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當她聽到侍衛的描述時,大腦宕機,人形蠱要待明日才會出陣的,這是出了什麼岔子?為何會來王宮中殺人?
她忌憚盛玄怨的實力,調動守在宮城的兩千禁衛精軍護駕,又連忙派人叫遠在中土的墨昀獨回援,在殿中苦苦等著,焦躁不安。
晏庭深見盛玄怨殺起興了,停止吹奏,他站在宮牆之上,看著故友盡情殺戮,如踩死一群螻蟻般輕鬆,默默嘆道:不愧是隻用一月就能重鎮雙煞的修士,今世夙根深厚的奇才,可惜真氣汙濁了,道途怕也是就此作廢。
盛玄怨殺得極快,劍光又厲又穩,臉上卻沒有一點表情,不悲不喜,只要見到活人,就如鬼魅般上前取人性命,一擊即殺。
晏庭深猜到素和瑾會將墨昀獨召回來,這世上除了墨昀獨會拼命護她,也就沒有別人了,他想:在師父回來之前,盛玄怨應當能屠盡王宮精兵,我也能親手報仇雪恨了。
又想:給五族十派寄過去的密信,想必也要到了。一切都落得恰到好處,前線少了統帥,他們也能借機反撲,一改戰局。昆翟王一死,西漠必定大亂,過去那些舊王部落的血脈肯定會起身奪權的,自然無法分心對付中土。說不準,還會主動向五族求和受降。
戰亂過去,一切都會慢慢安定的,蘇澤一脈也會漸漸興旺起來。
給拂曉留的和離書,她會看到的,蘇燁固然會恨我一世,他安然無恙就好。
晏庭深闔上了眼,揹負千古罪名如何,機關算盡如何,迫不得已利用友人,又能如何?
畢竟,棋勝了才算贏家。
*
盛玄怨在兩千禁軍的槍林彈雨中拼殺,這是兩千實力直逼高階的偽修,放在中土,足夠抹殺一所名門大派了,現在,卻連他一人都攔不住。
一劍揮砍,地裂屋傾,劍氣烏黑,沾染在那些偽修身上,如附骨之蛆。盛玄怨就像是察覺不到疼痛的機械,一昧為殺生而揮劍。
晏庭深提著照林劍慢悠悠地往素和瑾的宮殿走,卻發現此人早已不在殿中,想來,貪圖長生如她,是極其怕死的,早已經在密室中躲好。
晏庭深笑了笑,他七歲隨墨昀獨一起來到此處,對殿內的各處密室瞭如指掌,要殺她素和瑾的,並不是不熟悉內情的人形蠱,而是身側人。
素和瑾藏身在密室中,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的恐懼。她是大漠最為尊貴的人,是西疆之主,現在卻屈身於暗地之下。她本可以長生不老的,可是費心多年的血祭被毀了,她本可以一統天下的,可是能助她拼殺的人蠱卻反來殺主,素和瑾這才意識到,一切並非偶然。
她的腦中出現了一個人,一個總在她面前俯首稱臣,卑微言笑的男人,脊背生寒。
不可能!
素和瑾咬牙道:晏淵那個小子,一心想要見他母親,為孤謀劃多年,他怎麼可能謀反?!
難道他知……
素和瑾搖頭:不,不可能的!攥緊了護身的法器,她想:只要禁軍在外拖住失控的人盅就行了,只要墨昀獨能快些趕回來救孤就行了……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個人蠱死了,孤還可以煉下一個,只要孤不死,就還能有法子,能長生不老…一統天下……
密室外似乎傳來了人聲,素和瑾聽不太清楚,她向石門走得近了些,按緊了機關門。
“汋侯。”貼身侍衛見到晏庭深走了進來,向他行禮。
晏庭深看見素和瑾的貼身侍衛,就知道自己沒找錯地方,他開口輕笑:“宮內大亂,我敵不過那刺客,想來想去,只好來保護大王。”
侍衛沒有懷疑他,悉心為他領路。
找到了素和瑾藏身的密室,晏庭深不再偽裝,持劍刺死了毫無提防的侍衛,接著捻訣轟開了密室大門。
素和瑾被爆炸震到石室一角,手中的護身法罩還沒來得及用就被彈飛了,晏庭深馭物收來了法器,眉目含笑看著在碎石中堪堪站起的女人。
“……晏淵!”素和瑾看到地上慘死的侍衛,咬牙切齒:“是你!你竟敢以下犯上!……”
“您不信我是來救您的嗎?”
晏庭深捏碎了法器,淡淡一笑:“為什麼不信呢?”他不待素和瑾回答,語調一轉,陰沉至極:“因為你知道我有殺你的理由!”
“我苦心經營多年,為了讓你能徹底信我,出賣了阿述,臥底數十載,就是在等今天這一日啊。”
他笑得極其和煦,如春風拂面:“這一齣戲,大王可否滿意呢?”
素和瑾目眥欲裂,怒道:“你!你這個瘋子!”而後大吼:“來人!來人啊!救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