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元三十年,四月初五。
帝家冊封酒為破虜將軍,賞食邑三千戶。命其率帝臨國精騎三千,南出帝臨城,會合花都州滇雲太守軍五千,共八千人,南討巫月國,收復花都州失地。
酒拒不受封,願以白丁之身,息南地之禍。帝家無奈,應允之。
次日,辰時。
先生遂率鐵騎,出凱旋門,日夜兼程,奔赴花都州。
“公子!公子!”一襲綠衣從城中飛奔而出,怎奈何還是未能趕上,少女看著大軍蕭蕭遠去的背影,眼中掠出一抹淚光。
卻見遠處,有人青衫依舊,身騎白馬,背影偉岸,飄逸自在。那人回首衝她揮了揮手,少女嘴角咧開一個笑,朝著那人追趕了過去。
腳下卻一絆,重重的摔了一跤,一旁的白衣青年見狀,一步上前拉住少女,她也不哭,急忙爬了起來,拍了拍衣袖上的塵土,繼續奔跑。
“回去吧!”一聲喊叫隔著百丈之遙,傳了過來,“寒玉兄弟,替我照顧好綠兒!”
青衫男子揮了揮手,衝著遠處囑咐著。
“公子!我等你回來!”綠兒站直身子,仰著脖子吶喊,她一直在笑,眼眶卻早已紅潤,看著疾馳而去的大軍,目所能及處早已不見那人蹤影,空留漫天驚起的塵土。
“傻丫頭,回去吧!”寒玉上前撫了撫少女的頭,臉上掛著一抹和煦的笑。
“寒玉哥哥,我家公子什麼時候才會再回來啊!”少女一雙水汪汪的眼珠子,盯著那個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青年問。
“看見那片農田了嗎!”寒玉帶著笑,指著遠處剛剛春耕的一片桑田,“等到穗子黃了,酒兄定會凱旋而歸!”
男子安慰著少女,目視遠方,滿眼的篤定——他亦是在慰藉自己。
少女看著遠處的綠油油地麥田發愣,嘴角的笑咧的更歡,低聲自語:“麥穗啊!你可要快些長……”
看著少女滿臉的憧憬,寒玉卻有一股憂慮湧上心頭,他皺了皺眉頭。也許少女並不知情,但是自己卻深知——此番南征巫月,只怕是凶多吉少。
此去南下,將面對的是整個巫月國,雖然目前巫月大軍未動,帝臨只是邊境兩郡受擾。但帝家並不想兩國全面開戰,所以並未打算傾全國之力南征,此次出兵意在收復失地。但倘若巫月國野心勃勃,大舉興兵北上,只怕酒兄率領的這三千鐵騎,在巫月國浩如煙海的大軍下,如那滄海一粟,彈指間即被吞沒。
龍元三十年,立夏。
花都州,滇雲郡。
大軍急行十二天,跋涉三千里。所見之景卻遠比想象中慘烈,自打大軍進入花都州以來,大家親眼目睹了太多流離失所的百姓,他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扶老攜幼紛紛逃難。
一路行來,那些難民大多散著長髮蹣跚而過,逃難的人們紛紛湧上官道,一望無際,目所能及處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
進入滇雲郡境內,所見卻分外的淒涼,村莊寂靜,房舍坍塌,所過之處甚至見不到任何的活物,家家戶戶的大門敞開,屋中空空蕩蕩,落滿灰塵,房上結滿了蛛網。
蔥蘢的林中,蔥鬱的樹葉遮擋住陽光,林間偶有幾道窸窣的太陽光,透過重重疊疊的灌木和樹葉,將幾道光斑灑下。
入夏後的南地格外的溼熱,一行人騎著馬,艱難的穿行在一條時隱時現的小徑上,遠處是一座殘垣斷壁的小城,要不是城頭插著幾支殘破的“帝”字旗,很難想象這個人間煉獄,是往日那座青山綠水的邊境小城。
“先生!前方便是滇雲郡城!”一個身披銀甲的粗糙漢子揮著馬鞭,朝著佇列中一杆軍旗方向疾馳而來,身後的大紅披風獵獵飄揚,他指著不遠處的那座小城方向大喊。
“看來,要比我預料中早到三天!”白馬上的男人早已沒了往日的飄逸灑脫,他長舒一口氣,青衫下上沾滿了泥土,鬍渣拉碴,一臉的疲憊。
自從進入花都州,他親眼目睹了太多慘狀。因此不得不命令大軍捨去官道,改走山中捷徑,意在早日抵達滇雲郡城,大軍日以繼夜的行軍,竟然比自己預想的還要早到三日,讓他如釋重負,壓在心中那塊石頭總算落下。
“霍青,傳令全軍就地休整,埋鍋做飯,整理行裝,日落前進城。”青衫男子衝著身旁一名軍士吩咐,自己隨即翻身下馬。
“得令!”青年二十來歲,五官端正,面板白皙,身材高挑,身披銀甲,頭戴銀盔,胸前護心鏡是一塊精鐵澆築的豹子頭,手握銀槊抱拳行禮。
“豹騎聽令,全軍原地休整。豹騎聽令,全軍原地休整……”嘹亮的叫喊聲漸漸遠去,大軍應聲而立,整整齊齊的勒馬不前,接著眾人亦是如釋重負般翻身下馬,活動著筋骨。
青衫男子走到一處草叢邊,也顧不得什蛇蟲蠍蟻,疲憊的躺了上去,隨手解下腰間掛著的一個酒壺“咕嘟、咕嘟”暢飲起來,接著一抹嘴,長吐一口酒氣。
“先生吃些饢餅充充飢。”傳令回來的霍青走到男人身旁,從一口布袋中取出一張饢餅遞了過去。
他也不客氣,坐起身,接過青年手中的囊餅,塞到嘴中開始咀嚼,然後朝著一旁挪了挪身子,拍了拍身旁的草叢,嘟噥著:“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