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玉目光幽深地望著阿稻,眼中那層如煙似霧的寂寥,越發濃郁,迅速在整個眼底瀰漫開。
明明近在眼前,阿稻卻覺得眼前的少年,自己的主人,竟遙遠得完全看不透。
迷霧漸漸散去,輕煙徐徐退卻,襄玉垂下眼簾,隔絕開阿稻試圖闖入的視線,轉身朝棋盤處走去。
“退下吧。”襄玉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多了分漫不經心。
“是。”阿稻朝襄玉離去的背影伏地叩拜,緩緩退出。
走到門邊,她似是想起什麼,腳步一頓,折返到不遠處,正跪坐在榻上品茶的珞元之跟前。
阿稻向珞元之躬身,鄭重道:“昨日擇苗會上,若不是珞三公子相幫,從中周旋,奴如今恐怕已成了那厲鬼的飽腹之物,多謝珞三公子施救之恩!”說完真誠地朝珞元之再行一躬身之禮。
珞元之淡淡一笑,收了風流,淡了輕佻,語氣中含著幾分平日裡難得一見的鄭重:“有朝一日,你祭身襄族世咒,解了公子沉積心頭多年的大患,便是對我最好的謝意。”
阿稻一怔,隨即笑著道:“是!”
此間淡淡一笑,襯得那雙小鹿般的雙眼,越發靈動狡黠,熠熠生輝,眉宇間晃眼看去,竟瀉出有幾分怡然自得的灑脫風姿。
珞元之有片刻失神。
站在窗前聽竹聲的襄玉,此時微微側身,剛好將這一人一鬼之間的淺談收入眼底。
一道刺目的綠光在屋外乍現,伴隨著的還有一聲巨大的轟隆聲從天而降,竹林被震得颯颯作響,翠竹左右劇烈搖晃,就連整個書房也受到波及,劇烈地晃動了幾下,案桌上的茶具器皿相互摩擦著,發出清脆急促的碰撞聲。
阿稻一臉驚詫地看向屋外,卻見一個小廝氣喘吁吁地快步跑進來,朝襄玉行禮後,通傳道:“公子,老族長回來了!”
小廝將門扇大開,屋外長滿苔蘚的空地上,停著一個形似螞蚱的龐然大物,正是月如。
而月如的背上,騎著一個精神抖擻,滿面紅光,年約六旬的老翁,正是襄氏一族現任族長,襄玉的生父襄黔。
襄黔湊近月如耳朵說了句什麼,月如的身子便迅速縮小,最後跟阿稻一般大。
襄黔急不可耐地從月如身上滑了下來,阿稻這才勉強能將他看得更清楚些。
襄黔身穿著一件灰色粗布短褐,頭上隨意地彆著一根柳樹枝杈以作髮簪,自成一派閒適自在之態,如若不是有小廝通報,阿稻定會將他誤當作一個尋常家的勞役田翁。
只是阿稻還未來得及朝那老翁臉上看去,他已一陣風似地從阿稻面前刮過,徑直衝到了珞君玄跟前。
襄黔激動地一把揪住珞君玄的一隻袖子,大叫道:“屁股呢,它在哪?”
珞君玄一臉溫和笑意,明顯不介懷襄黔的失禮,極其有耐心地回道:“黔翁,它不在此處,你不如去竹林尋尋。”
襄黔嘴裡碎碎念著什麼,阿稻只聽到他嘟囔著“一把老骨頭差點散架”的話,又一陣風似地卷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