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長波道:“放了這些人,能交下你跟瞿姑娘兩個朋友,那可是太值得了。就是在昨天,我跟瞿姑娘兩人已經立了一個約定,我們兩個,約定往後絕不動刀動劍,不動暗器,不動毒藥。這個朋友,咱們昨天可就交下了。”
楚青流道:“隔著鐵門說話,這朋友倒也特別。”
黃長波笑道:“關你起來,原是為了你好。一是要煞煞你的傲氣,你也好安心用些工夫。二來也是想為你買一點好,要知道,你在這裡頭多呆一天,山裡被關的那些人就多感激你一分,日後你再說話,他們還好意思不聽麼?”
楚青流道:“他們聽不聽我不知道,不過,真到了那種地步,我自己先就沒面目去找他們說話。黃姑娘,真的假不了,假的也就真不了,騙人可沒有那麼容易。既能出來走江湖,武功或許有高有低,卻沒有傻子,沒人那麼好騙。也沒人願意被人騙,騙局一旦被人揭破,不論是誰,只要稍有氣性,必定要死拼到底。設下騙局的人,到時難免就要弄巧成拙。”
黃長波笑道:“瞿靈玓弄了那麼多騙術,我也沒見你有過不安,也沒見你勸過她。聞香賭鬥、請神斷案這兩件事,我可都聽莫出英說過。這兩件事,一聽就知道絕不可信,必是騙術無疑,你卻從未勸阻過她。”
楚青流忍不住站起身,手鐐腳銬一陣叮噹作響。他冷笑一聲,說道:“劉奇蟾在莫出英臉上刻字之前半個時辰,我師妹剛剛在這位世外高人的肉鍋裡下了毒,莫出英未必就不知道這事,可他必定不會說給你聽。”
“劉老前輩中了毒,事後咱們說開了,大家也不過哈哈一笑。我師妹弄過狡計,卻從未想過拿世人全當傻子看,想靠愚弄他人謀自己的私利,她在大關節上,向來以誠待人,與你們全然不同。你們妄圖愚弄各家派的人,還要拉上我,將來若被人揭穿,能憑一笑化解麼?”
“實話跟你說,我師妹騙人,我看著舒服,你們騙人,我看著難過。做二位的朋友,將來未免太過麻煩,我與師妹實在擔不起這份心思,咱們做不成朋友,你還是請回把。”說著轉身向裡,復又盤膝坐下。
黃長波道:“我還真就不信,剛聽了我這一番話,你真就能不動心,一轉臉就能靜心用功,我再多說幾句,也不算耽擱了你。做朋友的事也不急在一時,咱們先說點別的,你若不想搭話,那就不要說話,只聽我說就行了。”
“崆峒派開山立派三數百年了,都未能出過一個傾動武林的人物。這是什麼緣故呢?這自然是他們的武功不行,內功不行,外功劍法也不行。這種不行的武功,不論何等天資,練上多少年,都練不出個名堂來,只能白費工夫。”
“沒藏先生是党項族人,跟沒藏太師同姓同族,兩家卻沒有多大關聯。簡短來說就是,他們兩個,一個太窮,一個太富,也就老死不相往來。”
楚青流道:“這也尋常得很,同樣都姓趙,有的人在東京汴梁當皇帝,有的人在荒村裡頭種田犁地,交糧交稅。”
黃長波道:“十五歲那年,沒藏先生靈性大發,離開夏國,投入崆峒派丁仰真丁先生門下。那時丁先生雖還未接任掌門,但武功已然大成。沒藏先生一個無名小子,能結識此等名師,對咱們學武的人來說,不能不說是少有的奇遇。那時我剛才兩歲,還是人事不知。”
“到了二十三歲那年,沒藏先生已將崆峒派的大要精華全都瞭然於胸,關起門來,已能與丁先生坐而論道了。丁先生說,於武功一途,他已沒有東西可教,只能說是相互切磋了。”
楚青流聽到這裡,說道:“青出於藍,這事也是有的。”
黃長波道:“尊師吳抱奇也是此等明師。”
楚青流道:“那是自然,能得遇家師,是我楚青流畢生一大幸事。”
黃長波道:“那你為何言語間還會有不平?”
楚青流道:“我想起了自己一位義兄,我這義兄生性2愛武,卻總是難遇明師,被人矇騙多年,耗去錢財不算,更可惜的是耽擱了時日。我義兄若是自幼能得良師指授,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黃長波道:“你義兄的名姓,能說給我道麼?”
楚青流轉過身來,仍是盤膝而坐,說道:“我義兄姓魏,雙名碩仁,有個名號叫做南海大人。”
黃長波道:“這人我還真未聽說過。”
楚青流道:“那是你少到中原的緣故,他眼下想來還該在西南大雪山上尋覓藥材。”
黃長波略略沉吟,說道:“丁先生那時已接任掌門之位,他特別允准沒藏先生離師三年周流天下,尋師訪友,開闊心胸。”
楚青流道:“該不會是去四處偷師學藝吧?”
黃長波笑道:“你這個人,總是愛把人往壞處裡想。沒藏先生離開崆峒山,重回到這賀蘭山居住,他說,他心中深信自己的出路必得在這山裡找。”
楚青流道:“俯察天地陰陽,師法造化自然。果然是高人行徑,這可比偷師學藝要高明得多了。”
黃長波道:“你這說得又太好聽了。俯察天地,奪天地之機,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那可是難之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