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傳信人在別的院落吃過午飯,茶水也已喝過無數杯,正自煩燥不安。見楚青流進來,急忙行禮,說道:“楚少俠,你可算回來了,蘇副總舵主的小院出了大事,特命我前來通報。”
楚青流道:“出了何樣的大事?”
送信之人看看張受活,遲疑說道:“是關於崑崙派的事。至於是什麼事,咱們全不知道,你得當面去問蘇副總舵主。蘇副總舵主說了,只能你一個人去,不能帶人,瞿靈玓姑娘更是不能帶。”曲鼎襄離世以來,總舵主三個字已好久無人提起過,蘇副總舵主的名頭彆扭礙口,這兩人卻說得熟滑已極。
楚青流聽蘇夷月無礙,暫時放心,卻也想不出崑崙派會有什麼事,想來想去,只能想到公琦頭上。這許多日子,公琦從未出城來過,只是在城裡轉悠,想來仍是放不下蘇夷月,或許他做出了什麼出格的事,觸怒了蘇夷月。
他既如此想,也就不帶人手,跟隨兩人直來到城外玉皇山蘇夷月的小院。此地雖還不是義血堂的總舵,義血堂又在流蕩之中,氣勢仍舊不小,帶刀掛劍之往來奔走不絕,使女僕婦穿梭,已勝過瞿靈玓平時的居處。
蘇夷月命人將楚青流迎入一處廂房坐下,送上茶水,兩人無言對坐。蘇夷月不問海上情事,不怪楚青流為何來遲,也不說崑崙派來了何人,做出了何事,只是無言品茶,只論這份耐性,實在是遠過從前。
楚青流喝過兩口茶,說道:“蘇副總舵主幾個字,我實在叫不出口,還是直稱蘇姑娘了,這卻不是我心有不敬。”
蘇夷月淡淡道:“別說是蘇副總堂主,就算是蘇總堂主,祖師婆婆,去情師太,我爹爹,我娘,楚少俠必定也不再看在心裡。再過幾天,只需能鬥敗沒藏颯乙,楚少俠還不就是武林第一人麼?想做霸主就能做霸主,想做盟主就能做盟主。若不想過於操心費力,還可以做出悠遊林下的樣子來,另推個人出來替自己做霸主盟主。有瞿靈玓在,又有何事辦不到?可笑那個沒藏颯乙,費了絕大的心力,到頭來卻落個一場空。誠所謂,為誰辛苦為誰甜?”
楚青流頓感不快,說道:“蘇姑娘叫我過來,就只為說這些閒話?”
蘇夷月道:“這都是閒話麼?我看並不是閒話。也罷,你說是閒話那就是閒話,不過,你若想說正話,就得先跟我說說閒話。”
楚青流道:“在你看來,武林之中,江湖之上,非得有個霸主盟主不可麼?”
蘇夷月道:“不是非得要有,若能有一個,也並非就是什麼壞事。孔夫子都說,‘齊恆公霸諸侯、一匤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江湖也罷,武林也好,總不外全都是人是民,都得要有個主持之人。”
楚青流道:“蘇姑娘出身道家,沒想到也看儒家的書。”
蘇夷月道:“這也都是些尋常典故,算不得什麼學問。我為了不至於說錯,特為叫他們去問了問學中的先生。”
楚青流道:“孔夫子也說過錯話,這句話,他說的就錯了。少林寺數百年來高人輩出,怎無人出來做個盟主?”
蘇夷月道:“他們出家人,還要出來做什麼盟主,豈不惹人恥笑?你再看少林寺自家,看他們有沒有主持總座?還是有的吧?”
楚青流道:“蘇大俠論武功論能為,足以做個盟主,再加上與蘇夫人夫妻一體,二人聯手更是無人能敵,他為何不出來做個盟主霸主?細想起來就不難知道,他二位也是不贊成要有什麼盟主霸主的。”
蘇夷月並不動怒,說道:“家父正因為不肯出來做盟主霸主,才讓奸人鑽個空子,中毒而死。這隻能說是前車之鑑,並不是什麼好榜樣。此外,若有個盟主在,時時考察,便能早日識破沒藏颯乙那等奸人,也不至於有今日之事。”至到這個時候,她才肯直認父親是中毒而死,卻仍絕口不提下毒之人是曲鼎襄。
楚青流道:“姑娘看來全忘了長風沙鎮上蘇夫人的一番教誨了。以你的才具,不該是會忘事的人,只能說是從未真正記到心裡去,不願承認那一番話罷了。我也不想多說,就算有個盟主是好事,大大有利於江湖,我縱然本領再大上十倍,殺沒藏颯乙如同宰屠雞屠狗,也不會去做什麼霸主盟主。”
蘇夷月道:“你如此說,如此想,你那個師妹瞿靈玓也這樣想麼?瞿大小姐統領亂人盟時,可驕霸得很呢。”
楚青流道:“師妹從未說過要做什麼盟主霸主,她只是說,日後就算還要再與趙宋皇帝為難,光復舊周,也只是順勢而行,絕不硬來。不再逼迫他人去做這事,全憑各人自願。”
蘇夷月無奈道:“瞿靈玓不會騙你,在正經事上你也不會說謊,這話我就信了。好,閒話就先說到這裡,再說說你們崑崙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