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紅莜道:“我叫桂紅莜,我與師兄都是二仙門的人。我來給你賀喜,說的又都是好話,你怎還不樂意?”
黃長波道:“楚青流,這女子是你的同伴麼?”
楚青流道:“桂姑娘與夜兄都是我的朋友,咱們受魯大俠邀請,登門恭賀。眼下話已說過,咱們這告辭。”開南鏢局既已不戰而降,則留在襄陽已無絲毫用處,還不如早點回蔡州。
夜、桂二人一個不傻硬要裝傻,一個又是真性情,說話全都不管不顧,萬一招惹了誰,都是絕大的麻煩。沒藏颯乙就算真的不在此間,但庫喇爾單、尺朗傑扎、魯重衡三人無一好應付,更何況對方另還有許多人手,一旦動起手,已方三人還真難佔到便宜。
黃長波笑笑說道:“你要走,我也不好攔你。記得見到了瞿姑娘,替我問個好。咱們雖說爭來爭去,我跟她還很能說得來。”
楚青流並不答話,向夜洪水、桂紅莜示意就此離開,早脫險地。
三人剛剛起身,庫喇爾單說道:“楚青流,我殺了鐵船幫那麼多的人,早就聽說你要找我報仇,給鐵船幫一個交待。怎地今日見了我,一句話不說就要走?你就不怕人笑話麼?”年餘不見,這人漢話說得愈加流利。
楚青流道:“不知大師是以什麼身份與我說話?你若還是亂人盟的人,我與亂人盟現已聯手;你若是崆峒派的人,今天是你們的喜慶日子,我不宜妄開戰端。你我的事,久後必定會有個說法。先師昔年巡行天山南北、蔥嶺內外,早已繪下極詳盡的地理圖,我要找你,也不算為難。不得再過玉門關的誡命,只是約束先師一人,卻約束不了我。”
庫喇爾單道:“你不用拿話譏刺,你也知道,我從來就不是亂人盟的人,我只為我自己做事。我離開亂人盟,也算不上是什麼背叛,沒有什麼恥與恥。你若是有膽量,這就跟我鬥上一場。”
夜洪水道:“楚青流,人家如此相逼,你再不動手,我看還真不易離開。”
楚青流道:“既然如此,大師就請叫人拿你的合杖來。”說著摘下背上大劍,連鞘握在手中。
從人取來刀錘合杖,庫喇爾單接過。楚青流撥劍出鞘,桂紅莜將劍鞘接在手中,臉孔紅脹,說道:“楚少俠,你今日必能勝了這個胡僧,我全都知道。”、
當日在白草坡,庫喇爾單不敵曲鼎襄,輸得可以說極是偶然。那時庫喇爾單內力招法全都不落下風,打鬥中也能急迎急變,合杖脫手後連續追擊也算奇招妙想,最終落敗,一是輕敵,一是運氣差了那麼一點點。以他的位份,今日當面叫陣楚青流,已嫌欺人太甚,幾乎稱得上不厚道。
庫喇爾單接過合杖,單手握住杖尾,略抖一抖,杖身便靈蛇般向前刺出。
楚青流見識過他的能為,知道自己與這人相差過遠,難有取勝之機,爭的只是早輸晚輸。也就不去接他的來招,碰都不碰合杖,劍走虛靈,以避讓為主。
庫喇爾單連出五招,楚青流連避五招,既不搶進,也不牽纏,全憑腳下步法退避側閃。整個人就如同繫牢在合杖頭端上,似乎是庫喇爾單用合杖挑著他在場中轉動。
內力強了一分,則崑崙派的踏枝步法施展出來就能強出二分三分。楚青流自從修習《少林逸經》與“春機修合功”以來,內力又何止是隻強了幾分?說是翻倍都不為過,內力既強,步法身法能如此聽使聽用隨心所欲,也算情理之中的事。
楚青流再避五六招,腹內勁氣充盈,心思也愈加活潑。察覺到這胡僧的能為也不過如此而已,自己今日只要能防住他的撒手杖招數,防住他的倒拖招法,只用師父在撒綠臺對戰曲鼎襄的打法,就能取勝。在撒綠臺,師父也是用這把大劍對抗曲鼎襄的長柄朴刀,情形與今日並無多少分別。
想念及此,楚青流見庫喇爾單合杖由外門向裡橫掃,當即放矮身形前衝,倏忽間人已從庫喇爾單杖底穿過,長劍直指對手胸腹,身法步法全是恩師前日施用過的。
楚青流此一手搶進,說得上是賊滑利快,卻也是極兇極險。他整個後背全都門戶大開,雖說只是一轉瞬的工夫,雖說已斷定庫喇爾單合杖後撤不易,雖說這胡僧左手已不便發力,但憑此人的兇性,他大可以撒手任由合杖飛出,用右手擊打楚青流後背要害。楚青流自己就曾用此法重擊過車聘,將車聘打殘。
當日吳抱奇對戰曲鼎襄,數此以此法搶進,其時曲鼎襄借藥力之助內力大增,常有出奇之能,吳抱奇為求萬全,數次都未能得手傷他。此事乃楚青流親眼得見,可以說終身難忘。故此楚青流此時雖說搶進成功,卻並未想一招就能傷了對手,只想看這人會如何應對。十分精神,倒有七八分用在了腳上身上,以備隨時能閃避退開。
庫喇爾單連退兩步,合杖隨勢後拖,避開來劍,同時杖頭半月形彎刀已砸向楚青流的後背。如此硬發硬收的冷硬招數,生猛打法,實在難能不易,自家極易因此而受傷,也只有他這種域外之人,不識武學大道,以偏門怪招為能,才會強使強用這種無理招法。
楚青流身子半轉,劍身輕搭杖身,身形尚未站起,人已借勢飛出,直如飛雀般輕靈。
桂紅莜脫口就叫了個“好”字,夜洪水卻道:“有什麼好?哪裡好了?我怎就沒看出好來?要是換了我上去,必能傷了這個胡僧,那才叫好呢。”桂紅莜道:“換了你上去,你必定搶不進去,你有人家那步法身法麼?這就是好。”二人一抑一揚,一唱一和,旁若無人。
庫喇爾單氣焰大挫,不及去揣想楚青流內力進境為何會這樣快,當即收起速勝之心,穩打穩紮。招式不再使盡,勁力不再使足,留足了變化餘地。
不知不覺間,庫喇爾單已攻出六十餘招,卻仍是不能取勝。他穩,楚青流似乎比他還要穩,再無一次冒險搶上。庫喇爾單心下煩躁,脫口說道:“你不敢再搶!”
楚青流回擊道:“你也不敢再扔!”
在場眾人中,只有尺朗傑扎一人也去過白草坡,見識庫喇爾單的脫手杖法,餘人全都不知“你不敢再扔”是何意,唯有凝視瞧看。
庫喇爾單合杖脫手後連續轉向追擊對手原是他的得意絕學,自從被曲鼎襄半途抓牢後反打,他無日不在揣想,想要彌補其中的漏洞不足,邀曲鼎襄再戰。但他無論如何去想,總覺難以萬全,總覺著此套杖法不再那樣有用。是以此時打鬥多時不能取勝,卻仍未使此法。
看來不論是凡夫俗子還是能人巧士,一旦吃虧落敗過,都會心氣大傷。若再因此走進了死衚衕,就很難再走出來,不論是誰,全都是一般模樣,誰也不比誰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