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流笑道:“不做錯事的那是聖人,我不是聖人,做錯事並不希奇。請教師妹,我這回錯在哪裡?”
瞿靈玓道:“你這徒兒收的不好。”
楚青流道:“我還以為你怪我沒能阻止他們三家結盟,原來只是徒兒收的不好。這話要叫江爰聽了去,必定會不快活。”
瞿靈玓道:“故此我才說收的不好,這孩子往後不知要費去你多少心力,你這個人,看來就是操心的命。往後我要收徒,我必定要收一個沒心沒肺的,我一天罵她三遍,她還是歡歡喜喜的。你這江爰就不行了,你等著眼饞吧。”
回房坐下,瞿靈玓道:“你從江陵傳信出來,說他們三家要結盟,我就傳信給望海莊上張伯父知道,向他討主意。三天前,張伯父渡江來到這裡,說了半日話,就去蔡州爹爹那裡了。”
“徐先生開的那個方子,張伯父收到了,也服了幾劑藥。聽說江陵他們正在談結盟,這藥就再也不肯服了,說兩家已是對頭,沒臉再服人家的藥,該死就死。”
“他說,他身子不好,自己還有一家老小全留在夏國,不能撒手不管不顧。在這場事中,他就不能跟爹爹跟石叔叔他們一同公開對抗沒藏颯乙了,只能事先多多計議,儘量事事都能想到他們三家的前邊去。”
“梅家有絕妙毒藥,義血堂義血劍陣,崆峒派有沒藏颯乙的蓋世神功,咱們有什麼?咱們什麼都沒有。說起來,這場架難打得很,說不定還未動手,咱們手底下的各家派先都投奔到沒藏颯乙手底下去了,咱們未戰先敗,誰不知道在樹底下好乘涼?”
楚青流道:“說得不錯。在賀蘭山,沒藏颯乙一招兩招就能戰敗盧子牛盧教主,這事太過驚人。若聽說他親身到了中原,還真有人會聞風歸降,不過,也不是各家派都會投奔過去。鐵船幫郭劍銘那樣的,天西老營那樣的,沒藏颯乙也不用親身上門,只需傳封信過去,他們就會降服,但應天教那樣的,必定不會降服。”
“少林派眼下多事衰微,但少林寺會降麼?同樣的,妙乙觀冒觀主,峨眉山去情師太,五臺山苦水大師,小龍谷包二哥,劉奇蟾道長,就算雙奇莊鬼刀夫妻,也未必會降,此外還有許多人不會歸降。降的,都是無膽無智之人,也起不到多少用處。”
瞿靈玓道:“誰降誰不降,咱們管不著,也不去管他,咱們只幹自己的,不會求人過來聯手。張伯父已有了大概主意,跟爹爹石叔叔他們一商量過,就能實行。至於都是些什麼主意,我也有數,卻不能說給你聽。你若知道了,不說給你大哥三妹聽,有違你結義的情份,你心中必定不安。說了呢,那就是幫同沒藏颯乙助紂為虐,所以說,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楚青流笑道:“你不說,我也就不問,就裝作不知道,這不是掩耳盜鈴麼?”
瞿靈玓道:“你說是掩耳盜鈴,那就是掩耳盜鈴,不過我還是不會跟你說。”
楚青流道:“我不是出主意的人,也想不出什麼精妙巧計來。我只知道,真要到了沒有法子的時候,那就大膽胡亂去做,東殺一刀,西砍一劍,他們保管無法應付。沒藏颯乙終究只是一個人,不會分身大法,顧得了東邊,他就顧不得西邊。”
瞿靈玓道:“你為何要出頭跟沒藏颯乙為難?只是為了我麼?”
楚青流道:“自然不是。崆峒派幫同拓撥元昊扣留各家派的人為人質,這事大違我的脾性。沒藏颯乙肯為這樣的事出力,足見這人為人處世沒有一個準,全然不管什麼天理道義。他得手後,江湖人物必定生不如死。包洪荒包二哥一個外人都看不入眼,何況我已牽涉得這樣深?”
“至於義血堂,他們圖謀的跟崆峒派並無不同,只是力不從心而已。往後再遇見義血堂的人,該殺時,我就會放手去殺,因為他們甘心要跟崆峒派聯手,為虎作倀,想要圖謀武林。師父沒了,我只是傷心,卻並不怪罪義血堂的尋常幫眾。但曲鼎襄死後,他們不單沒能因此改做好事,反而更糊塗了。”
“梅洪泰殺我義父,照理我就該出手跟開南鏢局為難,親手殺了梅洪泰,但我知道自己做不到。你我有婚姻之約,你做的事,你爹爹做的事,也就是我做的,好事如此,壞事更是如此。你爹爹為了解救人質,更為了讓夏國出兵推翻趙宋,光復舊周,先行對開南鏢局動手,終究是件錯事,我理應承擔。就算你爹爹沒錯,錯的全是梅洪泰,僅只因為我跟三妹有結拜情誼,我也不能去殺了她爹爹。儘管如此做,實在對不住我義父。”
楚青流越說心頭越是清晰,起身說道:“我初到江陵時,三妹見了我,直接拿我當仇人看待,似乎我是個畜生禽獸,已算不得是個人。我提出立文約清證人,三妹才知道,我是為了鏢局好,可總是生分了,再也不能象從前那樣了。”
瞿靈玓道:“提起我了麼?”
楚青流道:“提起過。我很難過,不過不是為自己難過,是為三妹難過。我知道自己雖說不是多好多好的人,卻也並不是畜生禽獸,不怕人說。我是為三妹難過,當初她若沒跟我結拜過,就不會有我這麼一個薄情寡義的二哥,就不會自以為被我騙了,也就不會這樣傷心。”
瞿靈玓站起身,走過去抓住他一隻手,說道:“你這話說給她聽了麼?”
楚青流搖搖頭:“這都是我自己心裡的話,不用說給別人聽。就算說了,她也必定不會信,我何必要說?”
瞿靈玓道:“你說什麼全都沒有用,你說什麼她都不會信,別人也不會信,都會說你變了,還全都會怪到我頭上來。你想取信於人,只能一刀殺了我。”
楚青流道:“我甚而至於想,不如索性撥出劍來,割袍斷義,好叫她不至於這樣傷心,最終還是不敢。我與她結拜,本是不想要她傷心,沒想到事事都叫她傷心難過。”
瞿靈玓拉他回到桌喧坐下,道:“你不為姜先生報仇,不殺梅洪泰,想以此來補償梅姑娘?”
楚青流道:“也不是補償,我只是不想叫三妹難過。我無法去殺三妹的父親,哪怕他殺了我的義父。”
瞿靈玓道:“可如此一來,不為義父復仇的惡名可就落到了你的身上,再也洗脫不掉。以你目前的功夫,想殺梅洪泰並不算多麼難。”同時打定主意,只須爭鬥一起,必要先下手將梅洪泰殺死,將人頭割下,用人頭祭奠姜悅服,不能任由此等境況出現。
想到這裡,又道:“設若姜先生還有親屬,你還會這樣做麼?還是不肯殺梅洪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