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夷月道:“車師哥與我到半山寺來,原本只為要找瞿靈玓說話,責她造謠中傷。還不想跟諸位撕破臉皮,曲總堂主過幾天必到,諸事當由他老人家來處分。項先生,你在潮聲寺外就想殺我,這事我並未忘記,今天你以一再用言辭辱我,我打你一掌,並不算過份。楚青流,你跟我出來。”
智狽道:“我叫你擒了這姓楚的去入洞房,人家只怕還未必肯呢,這也不能說是辱你。”
晦毀道:“原來曲鼎鑲還未到沂山,我還以為曲總堂主太也託大,想只叫兩個小輩來,就挑了咱們這夥妖孽,看來還不是這樣。”
“蘇姑娘,咱們這些人,肯出面替蘇大俠報仇,一是奉了鹿苑客東方老前輩的旨令,另外也是感念令尊令堂的為人,絕無一丁點的惡意。蘇姑娘,你還是回去吧,你犯不著替曲鼎鑲出頭。”
殿中一人起身來到晦毀身前,說道:“張先生,我康大長不是怕事之人,不過今天我得先退一步了。蘇大俠昔年於我實在有救命之恩,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跟他的小姐動手。”說著向殿中環行一禮,緩步退出,蘇夷月沒有阻攔,卻也沒有稱謝。康大長之後,又有三人或是先告了罪離開,或是無言退出。
蘇夷月向殿中諸人道:“各位若是能中止所謂屠兇祭靈,並肯向曲總堂主認罪。這事就算是揭過了,否則,我就要動手阻止,阻止不成,就只好殺人。一動上手,不怕楚青流不出手。”
智狽道:“蘇夷月,你愛認賊作父,咱們也管不著。可你認了賊父,連親生老子都不肯認了,任性到了這種地步,倒還真是少有少見。”智狽一向胡說,這句話卻說到了眾人的心坎裡。
蘇夷月挺劍衝向智狽,全然不顧周圍全都是對頭。論起她的本領,實在遠還未到能於千軍萬馬中取一人首級來去自如全身而退的境地,她只是實在氣壞了。
才衝出兩步,廳外猛然傳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兩聲長笑,笑聲中雖未用上什麼“獅子吼”一類的功法,卻也震得各人耳中嗡嗡作響,桌上水杯抖起圈圈波紋。
智狽閃身藏到楚青流身後,避開蘇夷月,才道:“老魏,你怎麼這時才來?你把弟可算叫人欺侮苦了。”
楚青流聽到“老魏”兩個字,心底就是一震。正要快步迎出,梅佔雪已搖劍闖入,向蘇夷月道:“我早就說你這人很不講道理,二哥偏還說不是,還要護著你。我二哥不跟你動手,你還不依不饒,這不是欺付人麼?算什麼好漢?我來了,你來欺負我好了。”
楚青流趕緊迎上,攔在梅佔雪與蘇夷月之間,喜道:“三妹,大哥,你們怎麼也來了?”
梅佔雪見楚青流無恙,先瞪了蘇夷月一眼,才道:“我怎麼來了?你不去看我,我就只好看你來了。我不來看你,恐怕你今生也不會去江陵看我的了,是不是?”
楚青流連連搖頭道:“不會,那怎麼會?鏢局都還好吧?”
梅佔雪道:“還好,還沒讓亂人盟的人殺完殺淨。”見楚青流面色凝重,又道:“不論怎樣不好,眼下總算是暫時停手了,要不,我也不能到沂山來。我帶你出去見大哥。”
門外魏碩仁道:“總算想起大哥來了,二弟,你還好麼?我帶徐先生瞧你的病來了。”嚮晦毀、項氏雙奸諸人連連拱手,各道安好。忙亂多時,才向楚青流道:“徐先生思想了這許多日子,白了十多根頭髮,到底叫他想出法子來了,說已能接續你的經脈,還能保你武功不失。這個名醫那個名醫的,看來只有徐先生才是真正名醫。”
徐晚村仍是那身粗布短褲褂,腳穿麻鞋,只是袖口放了下來,斯文了不少,說道:“老魏你可不要胡說,我這點醫術還敢自稱名醫,豈不叫人齒冷?”聽來極是誠摯。
梅佔雪笑道:“那是。徐先生醫術是不成的,書法才是真正的絕藝。”
徐晚村老臉微紅,說道:“梅三,你再要胡說,我可轉身就走,不替你二哥治病了。”
梅佔雪道:“你不用嚇我,你是不會轉身就走的。你自己也知道,二哥的傷早就好了,內力也復元了。”
當日魏碩仁在潮聲寺外受傷之重,殿中諸人倒有六七成曾親眼得見。他當日連走動都很為難,三步一歇,五步一喘,經梅佔雪楚青流以死相逼才肯求醫。沒想到求的竟是這個鄉農模樣的人,沒想到這人還真能治他的病。再加上“經脈全斷”“接續經脈”“保你武功不失”等話,無一不是未有之奇,眾人都聽得呆了。
楚青流道:“徐先生,你去雪山採藥的事,還算順利吧?”他不是張揚之人,無奈這些話都是不得不問的事,這才會當眾問起。
徐晚村道:“順利,順利。不過村裡還是死了兩個人,這都是我醫術不精、也拙於應變之故。”
魏碩仁道:“好了,好了,那些不急的話,咱們過後再說,別耽擱了人家的正事。蘇姑娘,張先生他們要替你父親報仇,全然是出於好意,你不單不謝人家,還要跟人家動手,未免太不應該了。”
蘇夷月道:“天下最不懂事的人,我看就是你。你濫殺無辜,惹下無數仇家,就該找個地方躲起來,人家找不到你,也就算了。你重又跑出來招搖,不是給你的義兄義妹添麻煩麼?我看這殿中,就有不少人是你的仇家。”輕輕一句話,順水推舟,就把預科頭引到了魏碩仁身上。
殿中一人說道:“魏碩仁曾殺過我女婿,我女兒因此自盡殉夫。不過這事可得放到沂山這場事之後再說,哪頭輕哪頭重,我還能分得清楚。”一人應道:“不錯,屠兇祭靈這事最重,魏碩仁的事,留待日後再說。”看來在座諸人中,只有這兩人與魏碩仁有過互殺之仇。
魏碩仁看都不看二人一眼,向蘇夷月道:“丫頭,我在潮聲寺外的身手,你都是親眼見過的,我想打你,也不過是抬抬手的事。我跟你無冤無仇,更不想以大欺小,你走吧,回去換曲鼎鑲來,我就在這廟裡等他,哪裡都不去。”
蘇夷月道:“虧你還有臉提潮聲寺,在潮聲寺,你讓我紀師叔追得滿場奔跑。若不是我師叔不想多殺性命,你早已死在那個林子裡頭了,哪裡還能跑到這裡來耍威風?”
智狽道:“老魏,這丫頭說的還真是不錯,當時愚狼就已揭破,說那個姓紀的道姑對你頗為用情,一招美女紉針,一招仙人指路來回倒換著使,就是不肯用殺著死手。你不單不領情,還打傷了人家,可太不應該。你看,人家師侄這不找後帳來了麼?女人哪,招上手就是個大麻煩。”他躲在楚青流身後,大說風涼話,生怕蘇夷月就此走脫了。
蘇夷月道:“魏碩仁,你想跟曲總堂主動手,那就得先打贏了我。你至多隻是吳抱奇的一條走狗,算不上他的徒弟,用不著聽他的話,說什麼不能跟我動手,你跟我出來。”
魏碩仁道:“二弟,我可不是讓她一句走狗罵動了氣。這丫頭從小到大,叫人捧在手裡,都寵慣壞了,我就是不想慣著她,今天我替她爹孃管管她。你放心,我手底下有數,不會傷了她。”
智狽道:“想打那就快點打,磨磨蹭蹭的,想急死誰麼?”
梅佔雪忽道:“大哥,你若是講究好男不跟女鬥,就讓我跟她打打。”這半年來,開南鏢局遭逢變故,她為用而學,請父兄大哥指導,用功勤苦,自覺進境頗大,早已看不慣蘇夷月這副張揚模樣。
楚青流忙道:“三妹,青年女子,少要打打殺殺的,不太好看。你想找人打架,等閒下來,我陪你打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