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早醒來,楚青流連叫數聲“秋桐姑娘”,全都無人響應。良久,一名使女來到床前說道:“楚客人,今早五更天,秋桐姑娘已經脫籍贖身,這時早已去得遠了。”
楚青流道:“說走就走了?房中的這些器物衣飾,她全都不要了麼?”
使女道:“秋桐姑娘來的時候,就只帶了一把琵琶,走的時候,也只帶了一把琵琶。”
楚青流無語穿衣離床,那使女道:“楚客人,秋桐姑娘有幾句話要我轉告你。”
楚青流道:“姑娘請說。”
使女道:“秋桐姑娘說,楚客人身蘊正氣,以後還是少到這種地方來。”
楚青流笑道:“既然身蘊正氣,到這地方來,也沒什麼。”
使女道:“秋桐姑娘說,楚客人沒什麼酒量,也不是真心愛酒,這酒往後就不要再喝了。喝灑了,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楚青流道:“不錯,這酒,往後我就不喝了。”走向門邊,說道:“那個姓夜的客人,他住在哪裡?”
使女在身後幽幽說道:“世間男子,果然大多無情無義。”
楚青流皺眉道:“世間女子,也未必就個個全都有情有義。”
使女道:“客人就不想知道秋桐姑娘往哪裡去了?”
楚青流冷笑道:“原來這就是我無情無義之處。秋桐姑娘既然不告而別,就是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行蹤,我又何必多此一問?你帶我去見夜客人。”
來到夜洪水房門前,夜洪水還高臥未起。楚青流隔窗說道:“夜朋友,我到街上閒走去了。你師妹找來了,我再來尋你。”
夜洪水嘆道:“你這個人,當真掃興得很,你去你的。”說罷不再出聲,接續好好夢去了。
楚青流在不遠處尋下一家黃家車馬店,命小二去槐香院告知夜洪水到此處相會,便到街上閒走。既與夜洪水有了約定,要覓人引動他那個難纏的師妹,就得給他交出一個人來,這才叫有始有終。
這等事情,若到了魏碩仁、瞿靈玓手上,自然毫不犯難,在楚青流,卻是難而又難。走了一個多時辰,遇見的江湖漢子頗多,合用的青年無行之人也頗不少,楚青流卻終張不開口去求一個人去引動一個難纏的女子。覺得這事若當真逼處到了無可交待的地步,就由自己出面去會會夜洪水的師妹,成與不成先且不論,只要盡力去做了,也不能算是失信於人。
正要回轉客店,迎面走來一個老婆婆,來到楚青流身前三步處鞠躬行禮,說道:“婆子給楚少俠行禮了,請少俠跟我去一個地方,有人有話要說。”
楚青流道:“有誰要見我?這人要是朋友,你就該報出他的名號。要是仇敵,你也該露點武功。單憑你這幾句話,我是不會去的,你說是麼?”
老婆子道:“若是秋桐姑娘要見你,你去不去?”
楚青流掏出一塊銀子交到婆子手上,說道:“你帶路。”
婆子將銀子在手中拋了幾拋,轉身行去,楚青流跟隨。一路出了這個大鎮,婆子全無止步跡象,直行到鎮外一處荒坡,指著坡頂一個人影說道:“就是這人要見你,你自已上去好了。婆子我還有事,就不陪你上去了。”說著轉身自去。
看坡頂人影分明是個青年男子,哪裡是什麼秋桐姑娘?但勢已至此,縱然坡頂有百人千人,楚青流必也會迎難而上,更何況只有一人?楚青流並不停留,大步上山。
兩人相距還有十來步,那人轉過身來,說道:“青流師弟,我如此邀客,實屬無奈,還望你不要笑我裝神弄鬼,淨是小家子氣象。”原來卻是公琦。
兩人洞庭湖畔分手以來,至今不過四個多月,公琦卻蒼老甚多,不只額角早見皺紋,二目之中,更是全無熱力,實在不象是二十多歲的人。就連說話,也平和了許多,不復再以傲態迎人。
楚青流道:“公師兄,你也到沂山瞧熱鬧來了?”
公琦道:“屠兇祭靈,也不過是找個人出來,拉到墳上去殺了,這樣的熱鬧又有什麼好看?我到這裡來,原是為了找你。”
楚青流道:“師兄還是真好本領,想要找我,還真就找到了。”
公琦道:“楚青流昨晚進了鎮子,住進槐香院秋桐姑娘房中,穆陵鎮上,知道這事的,當不下三百人。”
楚青流笑道:“我昨夜跟秋桐姑娘猜迷斗酒,喝到爛醉,知道這事的,不知又有幾人?”
公琦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你既然做了,就不要怕人講說。”
楚青流道:“公師兄招我來,原來是要責我不該醉酒宿娼,壞了崑崙派的臉面。我記下了,往後再幹這等事,必定小心行事,不讓外人知道。”
公琦道:“你到娼館玩耍,這事與崑崙派無干,更與我無干。我請你來,是有正事要說,那個車流年,可還在你們手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