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多麼漫長和難以煎熬的日子啊!早知道這樣,當初我就不該同意她來店車裡跟我學琴,早知道這樣,我也不該千里迢迢來到這裡學琴。
很快,我整個人憔悴了。父親不明白。問我是不是不舒服?他看到病怏怏的兒子飯茶不思,他首先想到的是水土不服,他跟韋小棠拿了一盒保濟丸給我,可我並沒有服用一粒。
一切的痛苦煩惱只能自我承受。
有一天傍晚,我彈了一首曲子後,又想起農氏青花。
我放下琴,默默走到窗前,望著遠處殘陽鋪照的那叢芭蕉樹,樹下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陣尖銳刺耳的聲音,這聲音足以令人頭髮直豎、脊背發涼。
這聲音實際上早已在遠處響起,只是我沒有注意,直到聲音由遠而近快到店車時候我才發覺。
我倚在窗前,看到八嬸用揹小孩的揹簍背在胸前,揹簍裡放著一塊巨大的青石磨刀石,她已忿怒得面孔變形,呲牙咧嘴。
她左右兩手各持一把寒光閃閃的殺豬尖刀。
八嬸一邊走,一邊在磨刀石上嘰喳嘰喳的快速磨刀,之後高舉兩把刀,用力把刀背狠狠的一敲,發出刺耳的“砰!”的一聲巨響後,就扯開嗓子,破口大罵:“你這個挨千刀的,膽敢給我侄女農氏青花下蠱,我知道你了,我要把你全家老小全殺光!......
我驚駭不已,一時不能言語。
她這麼背胸頂著一塊磨刀石,手執兩把尖刀,三步一磨,五步一敲,七步一罵,誓要殺光人家全家老小,這又是哪一齣啊?
八嬸在香蕉樹下罵了幾聲後,又向前走了,每走幾步,她又是磨又是敲又是罵,沿途很多人家聽到後,紛紛把大門吱吱呀呀的關起來,路上若是來不及躲閃的,也絕不跟她打招呼,而是猛然轉過身去抹下褲子就撒尿。
後來我才知道,八嬸這一出,是越南北部苗族人慣用的驅蠱術。
第二天中午,我跟芳芳回出租屋吃飯,我問芳芳:“天師,昨天晚上我看到八嬸邊磨刀邊罵人,說是有人給他侄女農氏青花下了蠱,要殺死下蠱人全家老小,這是怎麼回事啊?”
芳芳淡淡的說,農氏青花前幾天她沒有證件被趕回國了。可是她回去後,就病倒了,她不吃不喝的,整個人憔悴得起不了床,他們家人就懷疑是不是被人下蠱了。
說到這裡,芳芳笑著問我:“我聽你爸爸說,你這幾天也是吃不好睡不香的,到底怎麼回事啊?你可千萬別告訴我說,你也給人家下蠱了吧?
我的臉“唰”的紅到了脖子。半天才嚅嚅的說:“我中蠱?......我一個小孩,也要對我下手嗎?”
晚上在芳芳家吃完飯後,芳芳用電摩托車送我回車店,回到店車後,她一時也不走,這個時候我父親他們還沒回來,他們一般都在外面吃飯喝酒很晚才回來。
我以為芳芳又要問我功課的事,可是她沒問,她不時看看手機的時間,快到八點時,她突然拿起一把菜刀,牽著我的手把我領到店車左前方魚塘邊一叢芭蕉樹下。
她又低頭看看手機,八點剛到,她就舉起菜刀對著一顆芭蕉樹攔腰砍斷,把剩下的蕉樹外皮削掉,露出一小節芭蕉芯後,不由分說命令我用嘴含住芭蕉芯。
我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可是她的口氣又不容我反對,我只好按她說的做,趕緊彎下腰來,把嘴湊到芭蕉樹上含住芭蕉芯,我用舌頭舔一舔,感覺有點冰涼。
第二天早上,芳芳來接我去縣城上課,她把我領到昨晚砍掉的那棵芭蕉樹仔細檢視,當她見到我昨晚用嘴含過的芭蕉芯長出一小節新芽後,長長鬆了一口氣,笑著說:“你沒事,放心了。”
後來我才知道,芳芳聽說農氏清花回去後病倒了,又聽我父親說,我也是整天神情恍惚,憔悴不已,她就很納悶。納悶之餘,她首先想到的是,是不是有人對我下蠱了?她這才用當地流行的簡單易做而又行之有效的方法對我進行檢測。
據說這個方法是廣西龍州一名壯人發明的:晚上八點左右用刀將一小芭蕉樹攔腰砍斷,然後用舌頭舔蕉心,第二天早晨去看,如果被砍斷的芭蕉樹又吐新苗,就說明不是蠱毒,否則,就是中蠱毒了。
“芳芳天師,八嬸詛咒放蠱人的時候,沿途路上有的來不及躲閃的,為什麼猛然轉過身去抹下褲子就撒尿?”
“來不及躲避了,撒尿也是驅妖逐蠱的,特別象你的尿”
“啊?”
“因為是童子尿。你可別輕易破了童子身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