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確是個奇怪的人,在這種情景之下他的行為並非出於他一貫的「我想怎麼做」,而是「我該怎麼做」,看上去就好像一個木頭人活了過來,然後笨拙地學習著常人的情感一樣。
「不過有一點我倒是沒想到……我還以為我父親不會在意師父的死。」死這個字眼通常來講大夥兒都會避諱一些,尤其是把它和親友放在一起,但柳青風可不在意這些,緊接著就開始講起他的所見:「我來的時候,剛好看見他也一個人鬼鬼祟祟站在這兒,好像生怕別人發現他來祭拜一樣。」
「看來他們的關係也不是想象當中那麼差嘛……」賀難是從小鬱嘴裡聽到劉郎中真實身份的,而劉郎中也趁機拜託了他一件事——如果賀難能讓這對父子的關係有所緩和的話,以後劉郎中管賀難叫哥,大家各論各的。
柳青風悶哼一聲,試圖用一個例子來描述他的看法:「因為競爭還沒有出現結果就已經隨著一方的逝世而不了了之了,但從生前的成就來看,我父親顯然是不如我師父的,所以他不會像平時那樣囂張地當著眾人的面兒說自己贏了,只能偷偷摸摸地跟著一塊墓碑約定下輩子再分勝負。」
賀難笑了一下,劉病久的能力值得認可,但他的品行全然不必尊重:「這是你的猜測還是親眼看到的?」
「親眼所見。不過接下來的話就是我的猜想了。」柳青風看了賀難一眼:「我父親有讓你跟我說些什麼吧?」
「為什麼這麼問?」賀難為了自己的好奇心果斷出賣了劉郎中,這樣的回答已經算是肯定對方的猜測了。
「因為我很瞭解他。」柳青風的語氣當中有些無奈:「既然我父親對這個結果不服氣,自然就會從別的地方找補——自己的兒子要比對方的兒子更優秀也是一種勝利的方式。」
「那你怎麼想?」賀難忠人之事。
「我沒什麼想法。」柳青風把這個話題跳過了:「天邊衛的事情我已經處理完了,而我今天找你是有別的事情要傳達——李御史讓我告訴你,你的任務從現在開始不用再繼續下去了。」
「哦?那是讓我回山河府?還是……」賀難不是個喜歡一驚一乍的人,在聽聞這種爆炸性命令之後他的習慣也是先分析師父的想法。
「他的原話是……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柳青風的嘴裡又傳來悲報:「總之他老人家預判了你的所有疑惑,如果你不明白的話那就是你自己的問題,好好反省。」
「這……」賀難的確有些不滿,但他清楚柳青風沒有騙自己,只
見他咬了咬牙之後又問道:「師父他究竟是想暫時中止,還是說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又或者只是不需要我來繼續這個任務,然後由其他人接手?」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他倒是念叨過這麼幾句話……大概的意思就是你錯了——你不用問我錯在哪兒,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也不能說。」
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席捲了賀難的心頭,他沒辦法接受來自師父的否定,甚至也瞭解不到其中緣由,但他終究還是成長了,最終還是把話嚥了下去:「好吧,我反省就是了。」
柳青風點了點頭:「嗯……這才是李御史需要的反應。」
一股失而復得的驚喜瞬間升騰起來:「難道師父是讓你來試探我的?」
「不是試探,這些話都是真的,而且態度很強硬。」不知道為什麼,柳青風現在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但李御史說了,如果你能心平氣和地接受而不是找各種理由反駁的話,說明你能想清楚為什麼。」
薑還是老的辣,賀難有一種被戲弄了的感覺,但隨著一聲嘆氣之後也就這麼算了——不管自己是不是被停職了,現在抗辯都毫無意義。
「既然你接受了,那我的任務也完成了,不過小鬱得跟我回去——她得接受考核。」柳三哥又道:「不過從私交的角度我想問你一句,接下來你想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