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如昨,只是物是人非。遠處落日的餘暉照耀著望月臺臺頂,一片金黃之色包裹著坐在臺頂邊緣的兩名少年人長長的影子。望著落日的餘暉,夏至的晚風輕拂著兩名少年人臉上的新傷,藉著落日的餘暉,能夠看見兩名少年嘴唇之上已經有著淡淡的黑色絨毛冒出。其中一名身形略顯肥胖的少年向坐在旁邊的少年問道:“阿晨,你是不是快突破至淬意境了?”
坐在崖畔的兩名少年正是三年以後的尉遲德和姜晨,姜晨的身形一如十二歲之時,勻稱具有爆發力卻又略顯單薄,而尉遲德的身形在這三年之中卻是逐漸的瘦了下來。姜晨看著遠處的落日不由得想起嶽武晶,那日也是在這望月臺約戰趙溶等人,嶽武晶才會與軒轅清月相遇然後與他們分別。這三年之中,姜晨和尉遲德兩人確實如三年前預計的那般不斷的受到趙溶等人的挑戰,特別是尉遲德在靈院之中孤身一人處境更是艱難。今日兩人也是因為那趙溶步步緊逼不得已才又與趙溶等人在這望月臺之上戰了一場。今日,姜晨卻是發了全力將那趙溶等人揍的不輕,省的他們沒完沒了的找茬。由於環境的變化,這三年之中尉遲德的修為直線上升,突破了納靈境進入到了開竅境,而且已經開啟了四個靈竅圖系,進入到了開竅境四層。
姜晨聽到尉遲德問他修為,搖了搖頭說道:“我剛剛形成五臟六腑相生之象,離老師所說的陰陽相濟只差一步之遙,但卻是遇到了瓶頸,只待一個時機就可突破了。”
姜晨心裡想著嶽乾明前日對自己所說的話,你這些年的修行過於平穩,雖然偶爾去龍首山中歷練,但卻從未遇到生死之間的磨練,所以遇到瓶頸也是應有之意,但這種事卻是不可強求之事,看你的機緣吧!
尉遲德聽姜晨說起武修的修行,卻是不大懂,不由得問道:“陰陽相濟?人體內還分陰陽?”姜晨點了點頭說道:“你確實也應該瞭解一下武修的修行體系,不然將來對戰武修之時會吃虧的,武修並沒有人們傳言中的那般不堪。你從我身上應該也能夠感覺得到。”尉遲德點了點頭,確實自己現在雖然已經是開竅境四層,但與姜晨切磋時依然有所不殆。又聽姜晨說道:“老師說過,五臟即為五行,有陰有陽。但其作為一個整體時在人體內部卻呈陰象,而六腑作為一個整體卻是呈陽象,孤陰不長,孤陽易裂,當陰陽相濟之時,才算修成磐石境。”
尉遲德以前對這些修行理論不太注意,現在則聽的入神,聽完姜晨的述說之後,尉遲德點了點頭,思考著姜晨所說。一時間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周圍只有晚風輕吹動樹葉的聲音。自從嶽武晶走後,兩人經常就這樣,說完一些事之後,突然之間就會陷入到沉默之中,不是無話可說,只是有些話不說兩人也是心知肚明,這是多年相處下來形成的一種默契。
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後,只聽尉遲德突然開口說道:“雪兒好久沒來信了,不知怎麼樣了?”姜晨盯著已經被遠處山巒遮擋了一半的夕陽說道:“雪兒上次來信時已經說過,她靈脈變異已經進入到了關鍵時刻,將要閉關一段時間,也沒有說要閉關多長時間。”
尉遲德突然說道:“阿晨,你說雪兒會不會出什麼意外?”又趕忙“呸、呸、呸”了幾聲,連道:“一定順順利利。”姜晨也是一驚,想了一下才又說道:“不會出事的,有軒轅阿姨看著能出什麼意外,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太陽落山了,咱們也走吧!”
下山的路途中,兩人又陷入到一陣沉默之中,直到山腳下時,姜晨才又問道:“阿德,你是回城還是去山莊?”
尉遲德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略微紅了一下說道:“天色這麼晚了,就不回去了,去你家吧!”
兩人隨即騎著兩頭幼崽龍象向鳳落山莊而去,姜晨所騎的略微高大的一頭是趙靈雲送的十五歲禮物,而尉遲德所騎那則是尉遲鐘鳴的坐騎所生下的幼崽,也是有五歲左右了,今年十五歲後,才被尉遲鐘鳴准予其騎乘出來。
等到兩人回到鳳落山莊後,尉遲德才開口問道:“阿晨,不知香茗姐姐回來了嗎?”姜晨疑惑的回頭看了看尉遲德說道:“今天咱們走時,香茗姐已經說了,她和我母親今晚會宿在陸姨家中,你忘了?”尉遲德忙掩飾自己的尷尬狀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說道:“和那趙水容打架打的忘了。”又說道:“那趙水容真是夠水的,以前還比我高一層,現在卻是我比他高一層。”
姜晨見尉遲德打趣那趙溶,說道:“誰知道你小子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修為最近蹭蹭的上漲。”又正色道:“尉遲叔叔不是讓你夯實基礎嘛!你最近這境界確實有點快了,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尉遲德略帶得色地說道:“不會,這就是我家傳功法的妙處。”又苦著臉說道:“不過聽我父親說,等到了藏器境又會慢下來,會比同境界的修者慢兩個層次。”
姜晨聽尉遲德說不會有什麼影響,也就不再說話了,兩人進門後,將坐騎交給僕從,直接去往姜晨院落的途中,遇到了嶽殊同自己一人在剛剛升空的皎月之下散步,兩人連忙躬身問安後就準備離開。嶽殊同今日卻是將兩人叫住了,說道:“小晨、小德來,陪嶽爺爺坐會兒。”姜晨還好,尉遲德卻是苦著臉,一前一後來到已經坐在石桌邊上的嶽殊同身邊,嶽殊同隨意指了指身邊的兩個座位,姜晨兩人分坐兩邊。只見那嶽殊同突然狡黠的一笑,從腳下拿出一罈子酒,還有幾隻酒碗,分發給姜晨和尉遲德後,隨即給兩人將酒倒滿,說道:“今天給你們兩個小傢伙嚐嚐我藏著的好酒,千年靈松露,好好品一品,聽說對修者很有好處。”
姜晨和尉遲德卻是顯得有些拘謹,嶽殊同笑罵道:“你兩臭小子就別裝了,偷著喝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今天放開喝,酒管夠,我可不是琴兒那丫頭口中說的什麼老頑固。”
姜晨卻是略微有些尷尬,而尉遲德聽嶽殊同這樣說,卻是厚著臉皮笑了笑了,聞著酒香喉結還聳動了一下,卻是不敢有什麼動作。只見嶽殊同給自己也倒滿一碗,端起酒碗和擺在姜晨、尉遲德面前的酒碗碰了一下之後,自顧自的細細的喝了一口之後,閉目滿臉陶醉之色。隨即睜開眼之後,看姜晨兩人還是沒有任何動作,卻是一笑,不管兩人,自顧自地喝著。
尉遲德看這般情況,感覺確實不像是嶽爺爺設陷阱故意試探兩人,鼓起勇氣試著端起面前的酒碗,姜晨也是這般。兩人邊看著嶽殊同的臉色,邊試著把酒碗送至嘴邊,動作緩慢。看著嶽殊同確實不管兩人,學著嶽殊同的樣子,細細的喝了一口,瞬間感覺嘴中靈氣四溢,甘甜之中帶著淡淡的苦辣之味,彷彿帶著兩人說不上來的意境和人生百態之味。
嶽殊同望著杯中金黃色的酒漿,突然開口吟道:“銀月照龍首,清風動松露。人間紛擾擾,皆為利與名。君愛身後名,吾愛眼前酒。飲酒眼前樂,虛名何處有?”
姜晨和尉遲德雖不知嶽殊同為何慨嘆,但卻並妨礙尉遲德趁機拍嶽殊同的馬屁,連道“好詩,好詩。嶽爺爺好久沒聽到你作詩了。”嶽殊同卻是笑罵道:“你小子能聽懂才怪了,和你老子一個德性。”
隨後又和姜晨、尉遲德碰杯之後,將碗中之酒一飲而盡,姜晨輕輕的喝了一口,卻見尉遲德也學著嶽殊同的樣子將碗中之酒一飲而盡,酒勁瞬間逼紅了尉遲德臉龐,忙運轉靈氣才將酒勁壓下,還學著大人模樣喝道:“好酒”,把嶽殊同逗的哈哈大笑道:“你小子貪老夫壇中之酒,也不至於這樣吧!不過小晨卻是不痛快,都是小男子漢了,乾了這碗酒,還有三碗。今晚你母親不在家,闖開了喝,每人管你的。”姜晨只得將碗中之酒一飲而盡,不過有尉遲德的前車之鑑,姜晨卻是將倒入口中的酒,細細的吞嚥的胃中,感覺胃中暖洋洋的,隨後感覺自身的氣血的流速都加快幾分,攜帶著酒中的靈氣遍佈全身。
嶽殊同收斂笑聲,正準備再添新酒之時,尉遲德連忙站起身,拿過酒罈給三人將酒碗添滿,看那熟練的姿勢,確實和姜晨兩人沒少偷酒喝,添酒完畢之後,卻聽嶽殊同突然正色的問道:“小晨、小德,老夫剛剛既然說你們已經是小男子漢了,你們對自己的未來可有何規劃?”
姜晨和尉遲德聽嶽殊同突然問起自己對未來的設想,不由得一愣,卻聽姜晨先開口說道:“嶽爺爺,我想加入到軍隊之中,這是我七歲之時就有的想法。”
尉遲德聽姜晨這般說,也是一愣,卻是從來沒有聽姜晨提起過。嶽殊同好似對姜晨所說一點都不驚訝,好似早已經猜到一般,又問道:“小德,那你呢?”尉遲德低頭好好想了一番才說道:“我也不知,但我想成為我父親或者嶽叔叔、秦叔叔那樣的人。”
嶽殊同沉吟了片刻才問道:“那你們是為名還是利?”還是姜晨先說道:“什麼也不為,當年我觀四境邊軍入城儀式之時,那時我的血彷彿被點燃一般,那種感覺我至今記憶猶新,我想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嶽殊同輕拂著鬍鬚點了點頭,年輕不熱血,枉為人世走一遭。隨後將目光看向尉遲德,尉遲德這次沒有遲疑直接開口說道:“我也不是為名、為利,至於為了什麼,我現在還沒有想到。”
嶽殊同低頭沉思,看其神色不只今日遇到了何事,對其有如此影響。嶽殊同沒有對他們兩人的理想做任何點評,抬起頭看著天上皎月只說道:“世間萬物生靈在世間都只是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有的為了自己的性命,有的為了家族血脈的傳承,有的卻是為了自己的一國百姓的生存空間而浴血拼殺,更有的卻是為了這世間所有種族生靈能夠更好的生存下去而努力。我的老師曾經說過‘死亡並不可怕,因為這也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但死亡的意義卻是有區別的。’但我想說的是不管在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活下去的希望,就算天崩地裂也不要放棄生的希望,因為只有活著才能保護你所在乎的一切。”
嶽殊同看著認真聽自己說話的姜晨兩人,卻是自嘲的笑道:“人老了,總是愛說些是似而非的大道理,你姑且聽之, 未來的路自己走。”
嶽殊同看著陷入迷惑之中的兩個少年,哈哈大笑一聲道:“來,陪老夫繼續喝酒。”姜晨兩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疑惑的神色,一向在小輩們面前方正的嶽爺爺今日為何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