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魏博軍節度使寧廣府邸。
天子冊封的正妻,那可不是隨隨便便可以對她怎樣的,再者說,楚瑤娘對於他寧廣,是當時重娶妻室、重新起家的精神支柱。因而,對於觸動楚瑤孃的丁丁點點他都會極不情願。
寧廣聽到這事情極其複雜,就顧不得宴飲,按照他的思路,一一往下問。
先問商繼,上任二十天,為什麼成了這個樣子?
商繼說:“又啟上任,在內黃大棗園,被人截殺,三名衛士陣亡,自己被打入水牢。到今天才由師父搭救,放出水牢。”
繼而問津丞石所,是誰當了新的津令?
石所說:“這人自稱商繼。張平危帶冉門四俠,將他打死。臨死前,指指懷裡,得到了李師儒密信。這才證實他是假商繼,真名韓郢。也證實是他和安慕截殺了商繼。現在漆雕前輩已經派人到潁州,尋找韓郢之父韓皂。”
假津令一節漸漸明朗,就差韓皂辨認死屍。
接下來,就該理清錫器商船被扣的情形,到底怎麼回事?
有航說:“小人從揚州販運八百套精美錫器,貨值八千貫。因絕大多數屬於賒購,以師弟李臣為人質。到了黎陽津,被無端扣留。兩名隨從被打傷扣留,自己隻身逃脫,到趙州搬救兵。現在已經看過貨船,還在黎陽津。”
寧廣聽完,繼續問道:“這就純粹是黎陽津的事情,怎麼就牽扯到山賊李師儒,甚至於博平郡夫人呢?”
漆雕又振聲而談,將密護韓愈,張涯尋徒,斬殺韓郢,馮察亂審,血濺縣署,林器細審,兵分六路,馮察交底,怒斬縣尉,合力營救,商繼出牢,來拜僕射,等十二節情由,條分縷析展現出來。
事實清楚,證據充分,寧武山對他的口才甚為讚美,對他腦袋之清晰驚歎不已。叫你再怎麼親情糾葛,也聽得出是非曲直,除非你沒長耳朵。
寧武山聽完詳細經過,在客堂裡站起身形,踱來踱去。他一開始陰著那張臉,雙目冒著寒光,死死盯住前面,恨不得將對面事物一個個刺穿。繼而越走越快,繞得眾人不勝其煩。
安芝過去,劈手將他拉住:“哥哥,煩不煩,到底說個辦法。”
寧武山深深清楚,假設今天腦袋不清醒,就憑漆雕又腰中所佩昆吾雌劍,加上有航有八千貫仇恨,自己一家老小,極可能頃刻間被斬殺殆盡。看安芝如此做派,寧武山頓時怒氣發作。
只見他右手掄圓,“啪”一聲巨響,將安芝一耳光扇出去一丈開外,沖天怒吼道:“可憐我對安慕信任,居然背地裡睡我老婆,與李師儒串通一氣,這種狂徒,罪惡滔天。還敢為他求情,再說一句,連你拉出去砍了。”
安芳當即摸到牆上一柄佩劍,“倉啷啷”抽出霜刃,架在寧武山脖頸:“敢打我妹妹,還想殺我哥哥,你才是狂徒一個,老孃——。”
沒等她說完,寧武山一低身形,肩頭一頂,早將她頂出客堂之外。安芳手中劍早已甩落地上,頭撞磚地,頓時鮮血湧出。
寧武山“倉啷啷”抽出佩劍,厲聲高呼:“素玉,你竟然謀殺親夫,認姦夫做親人,再不認錯,老子先將家事理清,再殺李師儒、安慕。”
安芝一聽這句喊,頓時打個激靈。是啊,自己哥哥缺德,睡了楚瑤娘,還勾結山賊,冒名任職,這等滔天大罪都能做下,寧武山真的將安家斬殺殆盡,也有理有據。
不遭重擊,不能清醒。不受苦難,不知甘甜。安芝頓時清醒,大哥這樣的人,已經喪失了為他求情說話的一切權利。
她趕忙出去,扶起安芳,哭道:“姐姐,都是我不好,惹起你們夫妻不合。大哥的事情莫再提起,安家全部受死,也難以贖回他的滔天大罪啊。起來吧,我們只管去內室,這個家可是你好容易建起來的啊。”
安芳頓時嚎啕大哭:“大哥不該是這樣的人,楚瑤娘也不是那樣的人,這中間肯定還有其他冤情。”
這句話當即點醒了漆雕又,是啊,素聞楚瑤娘性如烈火。這樣的人就像六哥文烈,往往愛憎分明,絕不會做下叫人齒冷的事情。漆雕又想到這裡,趕忙上前一步,劈手坐下寧武山寶劍。
他深施一禮:“僕射息怒,芳娘說得對啊。我與安滹結義為兄弟,連日來又與安芝、李獲、安蔭、安董、安節交好,他們都是仗義的豪俠,安慕也不會太差。其中必有隱情。只有見到人,才能理清頭緒啊。”
張涯也急忙上前一步,深施一禮:“僕射息怒,七弟所說,我也以為安慕之事,必有隱情。博平郡夫人楚瑤娘我雖然不認識,但久聞大名,女中豪傑,保定僕射位至使相,且問哪個女子堪與匹敵?這其中必有原委。”
萇丁、柴署也過來勸道:“伯伯千萬別動怒啊,伯母是什麼人,我們還不知道嗎?是不是李師儒搗鬼,也像冒名任職一樣,李代桃僵,也未可知啊。”
倆孩子這麼一說,驚得寧武山、漆雕又、張涯三位不約而同,倒抽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