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榮慶堂。
賈琮的舞象生辰酒宴,喧鬧了小半日也就結束,各家世勳老親來客,紛紛告辭離去。
賈母和王夫人意興闌珊,各自坐在堂中,心情鬱悶低落。
賈母望著空蕩蕩的堂屋,想到不久之前,貴婦滿堂,閨閣俊秀,愈發顯得眼下的落寞。
賈母氣憤不平的說道:“老話真沒說錯,見風使舵,攀高踩低,世態炎涼。
要是我的寶玉沒出宗人府那檔子事,她們還會是這般嘴臉,還要巴不得要來結親呢。
都是些將門血種之後,當初做的都是廝殺疆場的勾當,你就問問他們家中的子弟,又幾個能讀得全四書五經的。
如今在我們面前,居然口口聲聲不離讀書科舉,當真是要笑死人了。
也罷,世勳高官門第,一向都是規矩極多,這些門戶養大的姑娘,比尋常人家不知挑剔講究多少。
寶玉是個老實孩子,要真娶了這等門第的小姐,以他不愛受管束的性子,那裡能過得暢快,只怕以後麻煩還會更多。
真不如找門第普通的人家,這樣門戶的姑娘懂得知足,入了我們這樣的人家便是高攀,以後過日子反而順當許多。”
……
王夫人此刻心情,比上賈母還要糟糕十倍。
原先她對兒子寶玉的親事,並沒有賈母那樣注重門第和體面。
對兒子的親事,她一貫是實惠簡便的念頭,便於自己長久把持榮國權柄,不然她何必鐵了心,定要娶外甥女寶釵為媳。
只是如今大房賈琮承襲榮國爵位,二房成了不折不扣的偏房,那裡還有什麼榮國權柄給她拿捏。
賈母為寶玉的一番算計,也讓王夫人十分動心,以二房如今的情形,還能和世勳豪門結親,自然是極好的事。
但是今日堂中席上,各家貴婦的言語嘴臉,讓王夫人再次心灰欲死,顏面掃地。
她只覺得自從二房搬入東路院,便事事不順心,每況愈下,都是東府那個小子做的孽,老天爺實在太會作踐人。
如今,她聽了賈母這番話,便知道老太太也死了原先心思。
說道:“老太太這話也有理,賈家是國公門第,寶玉的親事如何能看人臉色。
老太太說的門第平易之言,著實都是道理,上次我和你老提的夏家姑娘的事……”
賈母嘆道:“要說那桂花夏家,雖不是官宦門第,但也不算普通人家,女兒獨出,家財萬貫,這種門第之中,也算十分難得。
可偏偏是個失怙的,多少有些不吉利,不過你看看如今世道,那裡還有什麼十全之事,這樁也就不計較了。
只是,夏家姑娘樣貌人物出眾,又是家中金尊玉貴的獨苗,從小也是錦衣玉食,不會差於我們家的姑娘,看著眼界必定也不低。
即便兩家要議親,你也要探探人家的口風,也要母女心甘情願才好,不然貿然開口,被人謝絕,寶玉未免太過沒臉。”
王夫人聽了賈母的話,也覺得很有些道理,雖她和夏家母女走動頻繁,但每次提到寶玉之時,彼此說的都是些客套話。
實在看不出夏家太太這方面的心思,那夏家姑娘也是極其守禮的人。
她雖和寶玉見過兩次面,但每次都是極重男女禮數,並不怎麼和寶玉親近,甚至有些刻意疏遠,看著規矩持重,實在叫人歡喜。
既然賈母這邊已鬆了口徑,王夫人想著找機會操持此事,或者寶玉下月過生日,到時有藉口邀來夏太太,彼此探探口風……
賈母突然問道:“上回你說大丫頭在宮中之事,夏家太太動用族親人脈,能做成了皇家屏選之事,如今是個什麼情形?”
王夫人說道:“上回夏太太倒是說過,如今九邊殘蒙戰事頻發,聖上心憂國事,所以選秀的事情就耽擱下去了。
但也是前後兩個月時間,多半就會得了訊息。”
賈母嘆道:“這事能成最好,要是真成不了事,也是大丫頭命該如此,等明年滿了十年之期,就讓她利落回家。
這麼大的家門,還養不了她一個姑娘,趁我還能動彈,也讓她能再陪我一些年歲……”